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镕炼(二十一) 等待
    最终我们还是没能走到弥阿,那最年长的教师驾驶着沙船在半路拦住了我们,他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沉,我猜他是在强压着怒气,但即使是处于愤怒之中他仍旧保持的风度,假作无事发生的邀请我上了船,随后拉着一路上战战兢兢此刻躲在我身边不敢离去的教师先生到自己办公室去了,我则转头看向窗外欣赏起正午的骄阳来,无视了教师先生求助的眼神。

    那沙船即使无人驾驶也不减行进速度,当夜幕降临,我远远眺望到了如同这沙海中的灯塔的星辰神殿光芒逐渐黯淡,我知道我们的大祭司返回漫宿去了。这使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我在这一路上都在发愁该如何同他解释我身上的变化,我相信我的兄弟姐妹们并没有如此心明眼亮到足以发现什么异样,但我可没把握躲开那位具名者的明察,如此倒是省了麻烦。

    很快那沙船便停在了星辰神殿的门口,教师先生一脸沮丧的为我放下了舷梯,我向他点点头,穿过为我又一位兄弟姐妹送葬的队伍回到了我应当居于的位置。访客的锐减使得星辰神殿其实无需那么多用于接待的岗位,但我们的大祭司总是不愿意更换烛台,感谢他的节俭,我在不出门的日子里总是十分清闲,因此有足够的时间去继续破解那链接处的材料该当如何。

    此事比我想象的更难,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法子,阅览了所有能够找到的笔记,说实话,这本身就没有几本,因为我的兄弟姐妹们多半比起文字更爱以自己的杰作传世,平心而论,我也是如此,因此我也没什么理由指责他们,但如今我每每清晰的感受到体内时间的流逝便会极为烦躁不安,甚至想要学着一些访客来回踱步,连带着等待猎人先生都变得不耐烦起来。

    当然,我承认我确实是越来越缺乏耐心了,但这也并非完全是我之过,我那次带回的原矿正在逐渐冷却失活,再拖延下去我便不能说是功亏一篑,而是能够称之为未始即终了,而且以我的经验与判断,每次我为这块完美的合金增添新的成分,都会使它重新活跃上一段时间,但增加的越多,他冷却的也会越快,因此我不得不说,猎人先生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

    我不会去亲自狩猎,无论是因为我们的工作岗位如同机械的零件一般少有能够脱离的机会,也是因为我自觉应当遵守同猎人先生的诺言,何况那诺言可是对着黎明少女的曙光所发,她想必会将此言语编织进辉光之中,我可不想未来只能躲避在无光的环境下苟且偷生。但我也并非全无办法,我知晓一些简单的仪式,可以呼唤些漫宿的小生灵来帮我解决一些麻烦事。

    但我只打算将这作为没有办法的办法,漫宿对醒时世界筑起了高墙,此墙自然不会是单向,我与仅居于醒时世界的一切居民都被禁止前往漫宿,虽然我知道有一些人总会找到通路偷溜进去,但我不想活的像老鼠或是寄生虫,何况此行的媒介乃是梦境,无需睡眠的我哪怕有心也是无力。同样的禁令对于漫宿的生灵来说同样适用,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办法。

    比如那位诗人先生,他的方法便是寻找一位居于醒时世界的旅伴,他告诉我他对每一个都获得了许可,这是个聪明的说法,毕竟还没有哪个旅伴在他离去后再次出现在人们眼前过,因此没有证据也就只能算作他说了实话。况且,有言道不告不理,只要没有在阳光下被投以注视,任何违逆的行径其实都能够在夜晚或是,感谢逆孵之卵的仁慈,太阳的阴影下进行。

    当然,我是绝对不会找诗人先生那样常往来与边境之地的惯犯,我知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灵体不是强大到我无法控制便是狡猾或者心狠手辣,我甚至应当刻意控制我所投入之物来避免那缝隙太过显眼或是干脆太过宽广以至于那些大家伙能够轻易的通过。那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如果每个人都能够精确的把握仪式所需,诗人先生恐怕就再也找不到旅伴了。

    好在作为炼金术士的我最擅长的便是衡量材料的需求比例,而且我有着足够的仪器来使之精确无误,虽然遗憾的是,纵然我找到了只言片语拼凑起的仪式描述,但没有一个真的将我想要知道的东西精确到我感到满意的程度,但毕竟聊胜于无。我重新整理了那些破碎的书页,筛去了那些危险的家伙,最终我将目标定在了那些初来乍到的探险者或者好奇者们身上。

    说来据诗人先生向我透露的消息可以得知,至少在他自己生活的那片区域,想要跑到醒时世界一探究竟的好奇家伙数不胜数,至少不会少于在我们的世界里对漫宿报以好奇的数量,诗人先生对那些,在他看来是因为生活太过无忧无虑而总是胡思乱想的笨蛋们,总是加以嘲笑,而他们大多也都会在认识到醒时世界并不如自己幻想中的一般便会后悔随后离开。

    那些仅仅只是因为好奇与听到了些传说或是被前辈们的偶然谈论吊起了胃口的家伙在满足后就会愉快或是失望的离去,从此一去不复返,那对我来说极为有利,我可不希望未来还有其他人在呼唤时遇到他们,然后他们中的哪个就把我所吩咐的事当做笑话或是吹嘘的资本透露给醒时世界的其他人,正如诗人先生总是在如数家珍似的戏谑他曾经的旅伴们一样。

    虽然我不觉得我正在做的事情有什么错误,但我也知道这项革命性的技艺,它在打造这不说前所未有,也是早已失传的新合金的过程中可能会消耗的资源或许不是非常符合大多数人的预期,因此若是此事被那些不能理解我的愿望的家伙们添油加醋的说给那些总是误会我这种人的用意的家伙们听到的话,我几乎能够想象他们在传播中我会被妖魔化成什么模样。

    那些家伙总是喜欢大惊小怪,直到我拿出了足以使人信服的成果来才会乖乖闭嘴,但这是个长期的工程,无法一蹴而就,在中途就被他们抓住可不是好玩的,只怕不是会被强行拉去处刑便是至少得名声扫地才算完。虽然我本人不是非常在意名声之类,但我也知道有个好名声的重要性,至少会为我带来更多的访客,以及慕名而来的更多材料商人,那正是我所需。

    当我将那些记载着如何为那些小生灵打开通路且建立联系大致吃透,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如何更好的支配它们,毕竟它们中有不少初来乍到时或许是被吓了一跳,或许只是天生顽劣而不服管教的,为了避免它们在挣脱束缚时闹出大乱子,我得做一些防护的措施,而恰好这样的措施才是占了那些纸片的绝大部分,我一面学习一面做着准备,如此又过去了数日。

    为自己找些事情做的方法成功使我暂时忘记了猎人先生的缺席,但糟糕的是直到我将一切准备就绪也都没有听到猎人先生的消息,其中甚至教师先生又来了一次,他比上一次枯萎了更大片的区域,我觉得他眼中的辉光愈发黯淡了,脸色也憔悴不堪,我能够理解为什么,因为他告诉我那位最年长的教师先生就快要离世了,突然多了那么多工作,他一定很不好受。

    我也向着他旁敲侧击了关于猎人先生的事,出人意料的教师先生居然对此了如指掌,在他的长篇大论中我至少知道了猎人先生仍旧活着,谢天谢地,我已经快以为他在一次狩猎中被猎物吞噬了,另外便是,他确实是在到处帮我打听哪里能够取得我所需要的合金矿石,只是他太过遵守自己的职业习惯,每次发现了点踪迹都会因为对方不符合狩猎规定而铩羽而归。

    说实在的,在我认识的猎人中,当然大多数是来星辰神殿的访客,少有如同他那样较真的家伙存在,或许这就是为何他总是独自一人行走狩猎,而不见有什么搭档或是旅伴。我可能找错了合伙人,我对此感到难过,我的第一份原料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即使我用了一切手段,它仍旧于边缘处开始腐烂。我不会去抱怨猎人先生的职业道德,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我再次清洁了我的第一份原料,将他泡进那能够阻止锈蚀的液体中,虽然那东西闻上去糟糕透了,但我平日里用的酸液会溶解所有非纯净之物,因此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我打开了我那已经落上了灰的盒子,其中那抹赤红色已经气息奄奄,但仍旧嗡鸣着对我发出抗议,我自然向它道歉,为了这些天的冷落,以及接下来所必须的献祭,很遗憾它被选为了仪式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