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先生在那声苦笑后便失去了对抗的意愿,而圣杯大人见他愿意合作,也给出了给予乖孩子的报偿,于是接下来的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只是苦了我好不容易喘上口气便又仿佛被硬灌了一肚子的酒水,纵然满足了口腹之欲但事后自喉咙到胃部均是一阵阵的抽痛,趴在桌上缓了好半天才重新抬起头来,看着已然整理好衣物正梳理着长发的圣杯大人道了声恭喜。
满面餍足的圣杯大人心情大好,因此也含笑对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便又将目光投到了渡鸦先生的身上,而他这次可是被折腾惨了,几乎在圣杯大人允许他泄气的瞬间便沉睡了过去,我猜那是因为他的身心都已经到了极限的缘故。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是昏迷甚至干脆因而陷入假死,但细看他的胸前仍在微微起伏,且当圣杯大人伸手去戳他脸时他皱起了眉头。
我松了口气,渡鸦先生给我的承诺始终令我心动,若是他当真为圣杯大人所吞噬那我当真会觉得可惜,因为我看得出来圣杯大人虽然也对他口中所说的计划颇为上心,但我没有看出她试图寻求合作的意愿,甚至她于渡鸦先生的目的是否统一还值得商榷。与此同时,圣杯大人倒是被渡鸦先生下意识做出的躲避反应弄得玩心大起,不仅没有收手反而笑着变本加厉。
于是我再次见证了潮水涨升,飞瀑坠如流星,而渡鸦先生一反常态的不再总是带着温和但疏离的笑容不动声色的远离任何人的身侧,反而主动的拥抱了圣杯大人伸来的手臂,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对方的臂弯中如同自己当真是个同看上去的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因为受了惊而缠着自己的母亲不放以求心安的模样,圣杯大人脸上浮现出得意,并没有抽手的打算。
啊对了,你,我们过会儿一起上海边去走走如何?终于玩腻了的圣杯大人放过了渡鸦先生,转而将视线投向了我,这些日子总是不会太平了,而我总不能连阖眼的时间都无。圣杯大人那只尚且能够自由活动的手指向了那些正或躺或半跪在这圣堂之下的人群,我知道她的意思是那些看似平静之人多半安分不了多久,而自己又有许多事做,绝对是分身乏术的。
圣杯大人,我看你现在就已经抽不开身啦。看着她那被渡鸦先生紧紧束缚的臂膀,我大胆的开了个玩笑,因为我听出圣杯大人有意拜托,那她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两句并无太多冒犯的话便让我不好过,或是她如果更善解人意些,给些许报酬雇佣我帮她跑跑腿,那我可就稳赚不赔,而且您也知道我的本事有限,浪潮大人的怒火我可粉身碎骨也承受不起啊。
我不需要你以身犯险,甚至不需要你做的多认真,毕竟比起我这个具名者我知道你打盹的时候更多,我只要求你尽力而为,你可能做到?圣杯大人眯起了眼睛,我从中读出了些许危险,看来我那些耍滑头的话成功让她对我有了额外的认识,而且我或许不幸勾起了她对于渡鸦先生那总是过于谨慎到模棱两可的处事风格的糟糕回忆,而她的厌恶我承受不起。
我自然尽力,但若是洪流当真席卷而至,我只会做一条随波逐流的游鱼。这是我的实话,圣杯大人的态度陡然转变使我不敢再多说什么抖机灵的话来为自己争取更多好处,而这确实哄得了她的欢心,而她的微笑重现的如此之快使我有了一种或许她本就不曾恼怒,只是做出了嗔怪情状使我知难而退的错觉,但因为我不敢出言确认,于是免不得患得患失起来。
圣杯大人显然看出了我内心的纠结,她因此而感到快乐,心满意足的单手打了个哈欠,就说准备启程带我去墨萨拿以及浪潮大人的身侧巡视一周,好生将我这位新宠介绍给那些再次陷入惶惑中的居民们,往后我大可打着她的旗号说些什么话,如此便少有人再敢反驳我了。而我这次虽然不敢再开玩笑了,但依旧注视着沉睡中的渡鸦先生无声的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瞧我,竟忘了这个。圣杯大人以手掩口做出了极为夸张的惊讶神情,但声音却仿佛在支持着她的辩解似的压得极低,那可苦恼了,他好不容易睡的那么香甜,你知道长生者可是不怎么睡觉的。没错,传说司辰无梦而长生者力求无梦,我点了点头,不过我原先还当渡鸦先生是个异类,毕竟圣杯大人称其自梦境中寻到预言,现在看来倒是我先入为主了。
其实细想我便也能明白,预言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廉价珍珠,若是当真每夜都能捡拾只言片语那司辰大人们只怕早就将渡鸦先生正了法。渡鸦先生这一觉不过浅眠,不至于要睡到天长地久,而我既然答应了要尽力,那也不会着急那一朝一夕。我知道预言的重要性,也确实被渡鸦先生方才那令人感同身受的苦痛吓到,下意识的想要他多休息一会儿,便劝说道。
那可不行,我习惯于表现的比我的心跳更为冷静,这或许给了你错觉。圣杯大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息着抬手使那水幕之上流动的色彩再次凝聚成模糊但生动的图案,只不过这次它被当作了一面颠倒的镜子,身为镜中人的我反而看的更为清晰。我疑惑的看向圣杯大人,但随后便被她按着脑袋转向了水幕,安静然后仔细看看吧,我必须告诉你事态紧急。
我的脑袋无法动弹,我的双眼亦被泪水的张力撑起无以闭合,因此我只能几乎是强迫的看着那曾蒙在海面上的薄雾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消散,露出了常受浪潮大人的手指触摸而被锈蚀的如同死去的珊瑚般的礁石,以及其上聚集着的人群。应该是人群吧?我如此猜想,因为圣杯大人禁止我触碰画面因此我总觉得与眼前的景象隔了一层薄膜,而那影响了我的感知。
于是在我的眼中那些人身披的御寒之衣化作了厚重的皮毛,不过在我注视他们的这段时间里,那本是杂乱而蓬松的毛发已然被浸湿紧贴在皮肤之上,而它们的主人虽然被海风吹得瑟瑟发抖却依旧没有自高处退下的意思,而他们的头发显然也是迎风而上的缘故而于头顶盘绕,这在我看来简直像是毛绒绒的耳朵,摆着不同的造型则是在显示着它们主人的神态各异。
是的,他们在我眼中更像是一只只旅鼠,而于岸边推挤的样子则像是急着下锅的鱼虾,当然我是不会将他们错认成鱼的,因为我幼时便犯过如今的毛病,而我也总结出了属于自己的认识法则。彼时我称凡是被毛生爪于地上行走的便皆为走兽,而如我一般生着鳞片且傍水而生的则是游鱼,那时我还尚未见过飞鸟,否则大概还会加上一句凡是背身羽翼者皆是飞鸟。
圣杯大人,他们聚在这儿是打算做什么呢?更类走兽的外形总是会使我变得迟钝不似直面人群,于是我漫不经心的问出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是浪潮大人在呼唤他们吗?圣杯大人闻言停滞了一瞬,甚至于我在那段时间里都听不到她的心跳呼吸,而血管中奔腾流动的声音也变得死气沉沉如同一潭死水,我想她此刻的表情应当一样僵硬,可惜我无法回头。
可不是?浪潮大人的胃口可是时时刻刻都呼唤着他们,且他永远也填不饱。当圣杯大人自方才的呆愣中恢复过来,她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番显然是嘲讽的话,你猜猜接下来他会怎么做?或许会直接让他们融入自己的血肉,随后我们便发现海岸线离得我们更近了几分,又或者有些颇得他心意的或许能够得以细心研磨,最终成为装饰宫殿的琉璃。
圣杯大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即使是蠢笨如我也能够听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至少我知道自己为何视他们为旅鼠,因为我曾听那些教师先生们提到过这些看似无忧无虑的小生灵有着结伴跃入海中的习性。原来如此。我的心绪依旧没有起半点波澜,在我看来他们想要亲近浪潮大人,而浪潮大人若是当真都将他们接纳下来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我甚至有些嫉妒。
你这人啊,真是像极了从前的我。圣杯大人的眼神在我的脸颊于心中逡巡,最终她确认了我没有说出口的真实感受,随后我便发现她那按在我头顶的手力道松懈下来,变作了温柔安抚的动作,至少是一部分的我,不过我得说,无论你究竟作何感想,我需要你信守承诺尽力拦下那些试图喂养浪潮大人的蠢货,且为了救下他们的性命,我们必须立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