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叫醒了渡鸦先生吧,他虽喜怒无常,嘴上还不饶人的,但就我这段时间的接触,还是要说句公道话,他仍能够被称得上一句正直或是至少善解人意。圣杯大人听到我这段不知是诋毁更多还是夸赞更多的评价摇着头笑了起来,这不是一种认可,但至少我并未激怒她,因此我在紧张的咽了口口水后说完了自己的心里话,想必他不会因此而对我们恼怒。
看来你对他了解的还是太少,又或者你没有听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圣杯大人的头摇晃的更厉害,显然她那强逼着渡鸦先生被自己容纳的行为以及此刻的欲言又止是他们之间关系的一条难以弥合的裂隙,不过好在到最后她还是认可了我的推断,不过如你所说,他知晓了前因后果自然不会与我们为难,但是,你既不了解他的脾性也不了解他的预言。
你不知道,他有时并不为自己从梦境中所衔来的珍宝而欣喜。圣杯大人注视着渡鸦先生的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实际上,是我更需要那些预言。这使我有些不悦,毕竟她是在与我对话,而她走神的时间实在有些太长,我觉得我有必要弄出些动静来提醒她,我与他相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周的时间,何况飞鸟与游鱼本就生活在不同的环境。
而这段时间里,渡鸦先生可很少同我讲自己的事呢。吸引人注意最好的方法便是靠着连绵不断的言辞,哪怕她或许不想听我说这些无聊的事,但为了让我闭嘴她也会至少搭理我,或者用她那柔润如水的手掌封住我的口,但身为游鱼的我可没有那么畏惧窒息,他只同我讲故事,有些故事吧,还算有点来由,但大多数听上去都像是在信口开河,无的放矢。
谁能了解这样一个人呢?我耸了耸肩,圣杯大人果真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望着我,随后开始催着我谈论起她的另一个问题,那预言呢?你总不会告诉我你不信这些吧?如果渡鸦先生讲的那些故事便是圣杯大人所问的预言,那我可只能说一声无稽之谈了,但此刻渡鸦先生仍沉眠不醒,想来无法为自己辩解,问圣杯大人则更不明智,因此我只能含糊其辞。
我如何可能不信呢?不如说那些生活在远方沙地中的人们啊,他们所信奉的司辰早已远去了数千年,由此有人说出这样的蠢话还能够理解,但我?拜托,我可是每日都在亲眼见证浪潮大人的伟力!我夸张的挥舞起双手,汗珠顺着我的鳞片低落,反射出了圈圈涟漪,像极了驾着小舟行于浪潮大人怀抱的我,而更令我高兴的是圣杯大人似乎完全被我吸引了。
你不喜欢那些走兽与爬虫,但他们可不都如你想象的那般愚蠢,他们的司辰确实早已离去,但且不说星辰神殿中仍能看到群星坠地的奇景,而且,唉。圣杯大人开口本是想要让我说的不要太极端,但才举了一个例子便像是被勾起了什么烦恼事似的托着下巴叹着气,我差点忘了,星星已然彻底离我们远去,你应当能注意到它们在海面的倒影变得黯淡了。
算了,不提这些,我们还是来谈谈弥阿,你知道他们是最不愿谈及离去的司辰以及他们的眷属的。星星离我们远去了吗?说实话因为我总是在太阳落山前便陷入安睡,我对星空可以说得上是陌生,因此想要找些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好在圣杯大人自己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时间与流水能够洗涤染料的颜色,但它们被浸润的太深,即使千年仍余点点斑斑。
司辰大人们与那些曾为眷属的家伙们在他们的身心,于外于内都留下了最深的印记,他们不愿提及只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已然化作了顽固的血迹瘢痕。圣杯大人示意我可以靠在她的另一侧肩头坐下,如此便能方便她带着慈爱的神情抚摸我的头发,如同她之前对渡鸦先生做的。我有拒绝的理由吗?自然没有,理所应当的我照办了并且享受这一切。
难怪我每次提及他们的反应都如此激烈,我还以为他们从不信奉司辰因此才嘲笑于我。我真心的为那些被我伤害到的弥阿居民们感到抱歉,不过介于他们本就鲜少离开祖地,实际上我有印象的也就那么一个两个而已,但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因为遗忘而原谅我,至于预言,我自然大多是信奉的,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命运皆在我们出生之前便早有安排。
或许是司辰,或许是他们的侍奉者们安排了这一切,我不知道具体的,因为这些都是沙船的教师们曾经提出的猜想罢了。也许他们如今早就有的新的论调,又或者他们已经走入了死胡同再难以绕出,但我一向是个落伍的人,哪怕听到了只言片语也多半难以清晰记忆,但有件事依旧是能够确定的,凡被预定之物皆有其征兆,在我眼中预言便是对它们的解答。
你可称不上信奉,我从你眼中与心中都看不出重视。圣杯大人的手指在我的耳廓打着转,但我自耳道起至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舔舐了个遍一般很是难受,我才那便说圣杯大人在窥探着我的心思,好在我方才没有逞强或是说些太过虚伪的话,圣杯大人,你知道我除了无法接受被浪潮大人抛在旱地上之外可总是安于天命的,也正因此才常有人说我随波逐流。
因此圣杯大人,若是您对我的态度感到奇怪,我只能说,我信预言,但我同时也觉得那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们说话的功夫有些太长了,但圣杯大人从方才分心听我说话后那海岸上的景象便愈发模糊以至于仅剩下了仿佛被鱼尾搅动的墨汁一般的模糊轮廓,我们耽搁了正事吗?但见圣杯大人如此漫不经心的样子,多半是暂时无碍,又或者她其实并不真正关心。
你觉得无用?此话怎讲?圣杯大人被我说的提起了兴趣,偏过头倚在我的耳边问道,这亲切到几乎狎昵的动作使得她那通体的酒香无法拒绝的钻入了我的鼻腔直至四肢百骸,于是我便如同醉酒般口齿不清,连思维都有些迟钝了,只能含含糊糊的解释道,若是它能够被扭转,那便不是预言只是宣告,而若它不能,我只等着那一天到来便是,可不是实在无用?
说的不错,但渡鸦,他的预言可不是你提到的那种东西,嗯,甚至说它是一种预言都不是十分准确,但他自己坚持如此,我也只能随了他。我听得出来圣杯大人对我的说辞很是欣赏,只是她终究要为渡鸦先生辩护,但这次她那拥抱着我的那只手臂更紧了几分,你知道吗?其实哪怕是他向我透露的第一个预言,那时他吃的那么醉,都还至今尚未实现呢。
什么?那?圣杯大人话语中的意思使我感到疑惑,一个从未实现过的预言?它为何还能取信于人?哪怕是极亲近的密友只怕也少有如此,但这质疑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圣杯大人便抿唇将自己的手指绕过我的脖颈按在了我的唇上,你知道他那自梦中寻到的第一个预言是什么吗?我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说与你听,希望你真的值得信任,或者足够聪明。
我想说自己足够值得信任,但聪明确实是搭不上边,但圣杯大人的手指看似纤细却极为有力,我尝试了数次都未能成功开口只得作罢静听。他告诉我说,那时他饮了过量的酒,哪怕对于浪潮的侍宴者来说也有些过分,因此我听的不算清晰,但我依旧听明白了他几乎是诅咒的为司辰中的大多数宣判的死刑,它们有的被吞噬,有的被窃夺,有的则被彻底粉碎。
哪怕是骄阳大人,我们想都不敢想象会遭此噩运的漫宿至尊,我也从他口中听到了结局,被自己的爱人,某位被星光所掩从而名不见经传的火之司辰分裂,随后坠入虚界,化作一种极为可怖之物的产床。我知道圣杯大人为何要提前掩住我的口了,若非她的阻止我的尖叫声不说能够影响到那些卧于圣堂之外尚未苏醒的人们多少,也足够将渡鸦先生彻底唤醒。
我那时在他的身侧陪伴直至他完全清醒,当然我们做完了我们的仪式,浪潮大人很是满意,或许正是因此他没有计较渡鸦的口出狂言,又或者作为司辰的他更早便已经算到,只是由于没有提到年月,他便自觉能够拖延过去罢了。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圣杯大人放任那些人堆积在岸边,也正是希望浪潮大人的注意力被这盘良莠不齐的佳肴所吸引而听觉迟钝。
那便说得通了,毕竟此处甚至还是海风无法到达的地方,我心中盘算着,而圣杯大人发现了我的分心,于是我便也获得了浪潮大人的同等待遇。渡鸦告诉我的第二个预言便深深的吸引了我,你知道吗?他称我未来能够成为司辰呢。她更小声的呢喃直到我回过神来,你或许觉得这荒诞不经,但我信了,几乎没来由的,我相信了他当真在梦中找到了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