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二次拜师
一旁的阿秀看着跪在院子里的裴旻,又看了看头也不回的父亲,一时理不清头绪。她小心翼翼的跟在汤予后面走进房中,轻声问道:“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汤予正在气头上,气哼哼的说道:“这小子是副都护裴真的侄儿,昨日酒宴上非要同我比剑,结果被我用一根筷子打败。谁料他居然跑到家里要拜我为师,真是好笑。”
阿秀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说道:“爹,我瞧他像是一片诚心……你真的不愿收他为徒?”
汤予把眼睛一立,说道:“当然是真的!阿秀,你不知道他有多狂妄,仗着自己出身名门望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阿秀思量片刻,说道:“爹,他现在跪在院子里……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汤予气道:“不用理他,他自己愿意跪,跟我们何干?”
阿秀眉头一皱,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汤予加重了声音,似乎故意要让外面的裴旻听到,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他愿意跪着是他的事,我们又没求他来跪!”汤予说完钻回被窝里,倒头就睡。
阿秀愣在原地,左思右想还是走了出去。她是个善良之人,有人跪在自己家里,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来到院子对裴旻一番劝慰。那裴旻却不理睬,一句话也不说。阿秀无奈,只得给他取来些水和吃食放在一旁,然后自去忙碌。
其实汤予根本没有睡着,平白无故家中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让他如何睡得安稳?只是他又不好露面,唯有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直到了旁晚时分,夕阳西沉,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房间,汤予终于忍耐不住,一骨碌爬起来,刚要出去苛责裴旻一顿,阿秀已走进房中,兴冲冲的说道:“爹,那位裴公子已经走了。”
汤予有些意外,说道:“他走了?”
阿秀点点头,说道:“是啊,爹。我刚才见许久没有动静,便到院子里查看。岂料院子里空空荡荡的,早没了人影。”
裴旻自己打了退堂鼓,汤予喜出望外。他笑呵呵的说道:“我就说吗,他一个世家公子,生下来便娇生惯养,怎能受得了苦?跪了一天,累了倦了,自然偷偷的溜走,也省了我们的麻烦。”
阿秀歪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爹,我看那裴公子是个刚毅固执之人,而且他拜师之意甚是坚决,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若日后他再来,又该如何?”
汤予不以为然,说道:“他若再来,我还是一样。世上哪有强迫别人做自己师傅的道理?”
阿秀并不同汤予争辩,父亲离家许久,昨日方回,做女儿的自然要做几个拿手菜,再沽上一壶美酒略表孝心。她虽然反对汤予喝酒,但自己的酒,父亲还是可以放心喝的。
汤予昨夜酒醉,湛卢剑虽被他带回家中,却没来得及好好品鉴。现在裴旻离开,汤予心情大好,吃着阿秀烧的菜,喝着美酒,欣赏着手中的湛卢剑,顿感轻松愉悦,无忧无虑,简直似神仙般快活。
第二日清早,汤予还未睡醒,门口处又传来了敲门声。汤予气得简直想破口大骂,等他打开院门,不由得又一次愣住。只见裴旻站在门口,和昨日一样直眉瞪眼的瞧着自己,但稍有不同的事,今日他身边多了一个人,竟是裴真。
裴真见到汤予,施礼说道:“一早来访,搅了公孙先生的清梦,先生勿怪。”
对待裴真,当然不能像裴旻一般,汤予忙将二人让进室内。裴旻侍立于裴真身后,神态恭敬虔诚,和之前判若两人。
裴真做为毗沙都护府的副都护,从未来过汤予的居处,今日专程前来,必有要事。汤予心中盘算着裴真此行的缘由,暗道:难不成裴真是为了他侄儿拜师的事而来?
二人客套几句,汤予率先发问道:“裴将军军务繁忙,今日亲临寒舍,有何见教?”
裴真也不隐瞒,指着身后的裴旻,说道:“还不是为了他。”
汤予知自己所料不错,想要听听裴真有何话讲。裴真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侄儿酷爱剑术,三岁便跟着族中的长辈学习剑法,资质颇佳。前日正巧他来到营中,我便想让他借此机会在薛大帅和诸位将军面前显显身手。唉,后来的事,公孙先生是知道的……都怪他自大张狂,惨败于先生手上……其实这也是好事,可以让年轻人收敛傲气,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
裴真讲的客气,汤予倒有些过意不去,支支吾吾的说道:“裴将军言重了……我……”
裴真接着说道:“我这侄儿见公孙先生剑术精绝,佩服的五体投地,昨日自作主张来到府上拜师,结果……”
二人四目相对,汤予尴尬的笑了笑。裴真继续说道:“后来他跟我说起此事,想求我出面……我左思右想,觉得若能得公孙先生指点,是他的福分。而且旻儿和先生在尼壤相遇,亦是有缘,所以便带着侄儿贸然前来……”
汤予和裴真素来不睦,但前日他率军吓退马贼,汤予对他甚是感激。不过汤予却没想到裴真会亲自登门为侄儿说情。只因裴真为人也和众多世家大族的子弟一样心高气傲,对旁人十分不屑,整个毗沙都护府能让瞧得上的没几个人。而且河东裴氏的剑法也算是一等一的,裴真能自降身价,同意的侄儿跟一个籍籍无名的流军拜师学艺,真的让汤予大感意外。
汤予思量再三,说道:“裴将军屈尊而来是看得起在下,公孙予受宠若惊……”
裴真摆了摆手,汤予继续说道:“但我确实不能收裴公子为徒!”
原来昨日裴旻跪在院中时,就已清楚汤予对自己颇有成见,拜师之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故而他中途离开,并不是裴真意志不坚,反倒是他审时度势,知道只有叔父裴真才能帮到自己。
起初裴真闻听侄儿欲拜汤予为师,几乎不敢相信是真的,可看着裴旻坚毅的神情,他又不得不相信。对于此事他坚决不同意,首先裴旻是河东裴氏的公子,而汤予只是一名流军,二人身份相差悬殊,若被人知道,岂不丢了河东裴氏的脸面。其次这些能来边关甘当流军的人底子多是不干净,公孙予尽管本领惊人,但他的过往谁也不清楚,如果裴旻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难免以后不会惹火烧身。然而裴旻是裴门的天之骄子,掌上明珠,说一不二,何况他拜师之意坚决,裴真架不住侄儿的胡搅蛮缠,软硬兼施,思来想去最后只得依从。
本以为亲自出马,汤予无论如何都会给自己几分薄面,岂料对方竟一口回绝,裴真和裴旻俱是神色一变。裴真不解的说道:“公孙先生,这是为什么?”
汤予想了想,说道:“裴公子天资聪慧,是难得一遇的可造之材。在下武艺低微,如何做的了裴公子的师傅,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裴真笑道:“公孙先生太谦了。当日公孙先生在沙场之上与突厥太子布特和六皇子巴加图尔一场恶战,武功之高,世所罕见,我们都瞧得清清楚楚,怎么能说武功低微呢。”
汤予接着说道:“在下是一名流军,而裴公子是河东裴氏的少主,我二人身份悬殊。再说裴公子若要学剑,天下高手众多,何必非要拜一名流军为师。”
不等裴真出言,身后的裴旻抢先说道:“我现在明白了,河东裴氏的少主如何?流军又如何?门第之见最是害人,世上许多有真本事的人,就是毁在门第二字上。公孙先生剑术通神,若能收我为徒,日后我愿待公孙先生如父!”
昨夜裴真还因为门第与侄儿裴旻争辩,现在却说道:“旻儿讲的有理。公孙先生切不可妄自菲薄,有所顾忌。”
汤予听了裴旻的话,心头一热,想了又想,仍是推脱道:“我事务繁忙,根本无暇收徒。裴公子是练剑的奇才,如果被在下所误,实在是一桩大大的罪过。”
裴真和颜悦色的说道:“我知道许多事等着公孙先生去做,只求先生若有闲暇,对旻儿稍加点拨即可,想来占用不了先生许多时间。”
汤予几番说辞皆被裴真一一化解,再不知该说些什么。裴真见状,趁热打铁道:“旻儿拜师之意出自肺腑,我做为叔父也该尽一份绵薄之力,所以才不顾羞耻恳请公孙先生。望公孙先生念我二人一片至诚,收下旻儿吧。”
汤予先是沉默无语,接着连连摇头,说道:“并非在下不识抬举,实在是我真的没有收徒的打算,还请裴将军和裴公子谅解。”
裴真神色又是一变,再同汤予讲了许多,眼看自己以毗沙都护府副都护的身份同一个流军好话说尽,对方仍执意不肯,裴真的怒意越来越大。三人各自想着心事,气氛顿时陷入尴尬,最后唯有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