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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武尊毕玄
    “铿!”金铁交击声轰然在混乱的黑帐边炸响,低沉如盘古开天的巨斧斩在了一片混沌之上。

    周围百步以内人仰马翻,如此恐怖的威势简直不是人间可有,好似两位神明在人世发动了神战。

    不论是窦建德的亲兵还是颉利的附离武士,惨烈的交锋在这一刻不得不为之停止,所有人无不惊骇的将视线投放到黑帐前颉利可汗所在的位置。

    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中年人卓然傲立在文搏与赵德言之间,一手负后,另一手温柔地按在了文搏即将击中赵德言的拳峰之上。

    正是这次不起眼的碰撞,造成了可怖的气劲沸腾,令周围众人无不侧目。

    赵德言惊魂未定的瘫坐在地上,手上菱枪被他赶忙抛弃,心有余季的看向那巍峨如于都斤圣山的背影。他知道,自己一条命暂时保住了。

    而这个挡在赵德言与文搏之间的中年人神情悠闲自在,浑身却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暗中统治大草原的神魔,忽然现身人间。

    他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特长,使他雄伟的躯更有撑往苍穹之势,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与文搏碰撞的手掌宽厚阔大,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心动魄的是他就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

    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髻,俊伟古俏的容颜有如青铜铸出来无半点瑕疵的人像,只看—眼足可令人毕生难忘,心存惊季。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

    “武尊毕玄?”文搏看似疑问实则无比笃定,一颗心已然下沉,他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在他即将击垮赵德言的瞬间,黑帐忽然无风自动近乎破裂,一道身影蓦地从中闪电般跃出来到了他的面前。

    早在之前文搏看到赵德言可是对方竟敢不当场逃遁的那一刻,文搏就猜到对方可能还有后手。其中突厥最强的底牌莫过于这位在草原上如同神祇一般的人物,他的名号无须传扬,也不用多么夸张的言辞修饰。

    “武尊”,便是对毕玄的最好称赞。

    毕玄听见文搏的话依旧眼皮低垂仿佛无动于衷,薄如刀刃的嘴唇微微开阖悠然发出好似战鼓般雄浑的声音。

    “黑色的帐篷在突厥人的文化中是用来祭典死者,今天本人设立黑帐,正是为了你这样的高手而来。”

    言语中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带着毕玄绝强的自信与骄傲,在他眼中,文搏这样的高手配做他的对手就是无上的赞誉,但是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不过是令他“武尊”之名更加显赫!

    杀死敌国的年轻高手,挫败未来的强者,对于毕玄而言如家常便饭,丝毫不会因为以大欺小有丝毫犹豫。这是突厥的文化,也是毕玄的性情。他就是将突厥人的一切优点完美体现的化身,何况文搏已经是能够和他相提并论的绝世强者。

    因此毕玄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一如文搏所知,双方见面,必定是不死不休。

    可是他们就像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牢牢抓紧彼此的手臂,也没有更多言语交锋,没有人们惯常所见两位高手先削弱对方气势窥破弱点的临战试探。

    然而气劲的对抗早在他们接触的瞬间就已经开始。

    落在众人眼中,这两人的当庭抗礼已经足够震撼。文搏扮做窦建德出现本就是大大出乎突厥一方预料,就连窦建德自己的属下大多都被瞒了过去。

    此时窦建德也明白自己这一方根本无法插手毕玄与文搏的交锋,而颉利依旧没死。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抢占先机搅乱局面,否则让颉利能够从容调遣兵马,这八万铁骑根本不是窦建德现在光靠军略就能够应付的。

    于是窦建德不再关注文搏与毕玄的交锋,当即一跃跳到马上,手持铁矛大声呼喝道:“颉利已死,随我冲杀!”

    而外围的战争已经打响,窦建德从一开始布置的军阵就是为了方便他的骑兵突击。在突厥骑兵看到天空中作为号令的雄鹰盘旋那一刻起,早就做好准备的各级将领立刻挥兵掩杀而来,按照窦建德之前部属,齐声呼喝“颉利已死”然后冲向突厥骑兵。

    双方都是两军之中最善战最坚毅的勐士,刀刃加身都不会让他们有半点犹豫。可是颉利被文搏踩在脚下带来的震撼让突厥的骑兵出现了短暂的犹疑,直到毕玄的出现方才挽回了他们绝望的士气。

    可这点儿迟滞已经足够致命,先拉起马速的窦建德部骑兵摧枯拉朽一般扫荡着周围尚未来得及集结的突厥武士。窦建德心中清楚,不能让毕玄抽出手来,否则就凭文搏与他交战的余波都足以摧垮他麾下并不多的人马。

    快,还要快!窦建德身先士卒勐烈地催马厮杀,在他的带领下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直到墩欲谷悍然迎战,双方再次发生了碰撞,窦建德的气势为之一阻。

    显然,作为毕玄的弟弟,墩欲谷的武艺同样不凡,立刻遏止颓势,逐渐掌握局面。

    而文搏对于周遭的一切恍若无觉,沉寂的魔种再次催发臻至成魔之境,让他全身心沉浸在和毕玄的交锋之中。

    两人看似不动,可是澎湃的气劲激荡起周围烟尘犹如致命的利刃,赵德言慌不择路的坐在地上连忙用手撑着后退,而颉利此时双目通红双耳淌出鲜血,竟是被余波震得快要支撑不住。

    “武尊……”颉利嘶哑的低吼着,乞求毕玄的援助。

    文搏脚下发力将颉利践踏到尘埃之中,好整以暇的看向眼前古铜色肤色的中年男子,挑衅道:“你们的可汗就要死了,你不救他吗?”

    “突厥人的雄主层出不穷,始毕死了有处罗,处罗死了有颉利,颉利死了还有突利。你难道觉得我的心境会因此露出破绽吗?只要本人不死,大突厥必将长盛不衰!”毕玄冰冷的回应着,他的眼中根本没有颉利的存在,天地的苍茫之中,只有眼前这个对手。

    文搏不由感慨,到了三大宗师这个级数,根本不是言语能够动摇,气势的交锋变得非常艰难。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意志坚如顽铁一般的强者,都有着各自的坚持。

    如宋缺就是要守护汉人正统驱逐蛮夷,当他决心北上之时梵清惠都无法让宋缺动摇分毫。

    毕玄亦如是,当文搏与他气机纠缠的瞬间,就感受到那来自辽阔草原的雄心壮志与他毫不遮掩的愿望。

    让突厥伟大、辉煌,仅此而已。

    因此毕玄可以抛弃一切的欲念,穿着草原最穷苦牧民的野麻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装饰。究其缘由,无非是毕玄将自己毕生的热爱都投入到突厥民族的兴衰之中。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当毕玄屹立于此之际,整个突厥八万骑兵全都成了他的后盾根基,所有突厥骑兵的信心带来冥冥中不可捉摸的气数让本就异常恐怖的毕玄更加难以对付。

    换句话说,毕玄与此地八万骑兵的气机结合融为一体,想要击碎他的气势就相当于同时和八万铁骑对抗。

    毕玄同样感受到了远远超乎他预计的难缠力量,文搏在出手的那一刻就把一切疑虑、忧心、胜败、生死全给抛在九霄云外。以不再是实体的“道心”意志操控魔种,让文搏忘乎了周围的险境,毕玄的强大,重新进入到和宋缺一战时那种状态。

    于是在毕玄的感应之中,他是八万突厥铁骑的神明,仿佛整个天地都任他驰骋。而文搏自己就是一方天地,不管他毕玄何等强横,都无从侵入文搏的领域。

    这两个人,在此刻同时臻至了自身最强的状态,冰冷的双目中都只剩下了对于这一战的期待和热切,至于旁边战场的胜负、骑兵们的死伤哀嚎、颉利和窦建德的生死,在这两位绝世高手眼中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之间的胜负就足以决定一切大势,那么其他的一切就变得没有意义一般。

    一人之力,人尽敌国,这就是大宗师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