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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第 7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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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雾小声在旁边提醒,“六爷,您袍子沾了些土,奴婢服侍您去换一身新的。”

    江意行挥挥手,吩咐道,“你去帮着三少爷梳洗,让寒露去书房等我。”然后自己一个人进了屋里。

    香橼原本蹲在江钾面前和他逗笑,耳里听见那边六爷的话,想来六爷觉得她与寒露姑娘能熟一些,于是便把服侍三少爷的活儿给了莲雾,让莲雾领着三少爷与几个乳娘丫鬟去了厢房那边更衣梳洗。

    苏寒露把熊孩子丢给他的保姆们,假装没听见江意行的话,对石榴使了眼色。

    石榴上前笑着对香橼道,“劳烦香橼姐姐替我们姑娘弄个热水,姑娘也好净了手再走。”

    香橼却道,“姑娘衣裳也乱了,奴婢这里倒是有一两件世子夫人赏的旧衣裳,奴婢藏着没敢穿,不如拿了来服侍姑娘换了?”

    江意行走到门口正要进去,听见这句,回头看了眼苏寒露的衣裳,——果然也被那臭小子弄了一身的土,还有因为长时间抱孩子,擦出来的许多衣裳褶皱。

    苏寒露低头看自己,不好意思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换。只需净手而已。算了,这也不必了,我先回去罢,你瞧这衣裳的样子,我是坐不住的。”

    这时候,江钾却从厢房里冲出来,喊着“姐姐不准走”。

    苏寒露看几个下人在那里拉着江钾劝,朝他招招手,江钾立刻一脸委屈的跑过来要抱她。

    她半蹲在小胖子面前,刮了刮他的鼻子与他笑道,“姐姐的衣裳不大好,回去换个漂亮的出来。对了,你刚刚做了什么让六叔生气的事情,还记得不记得?”

    江钾脸色变了又变,咬着唇抬头去看正屋门口站着看着他们的六叔,怯声悄道,“我,我折断了六叔的花,骑大马,……还撞了六叔一下。”

    苏寒露心下了然,笑眯眯道,“那怎么办,去给你六叔陪个不是,好不好?你六叔一定不会跟你计较的。”

    江钾看了看六叔那边,有点紧张,手指紧紧拽着苏寒露的衣裳不松。

    江意行走过来,摸了摸这个臭小子的头,道,“喜欢骑马?”并扫了香橼一眼。

    江钾眼睛一亮,立刻点头。

    苏寒露扶着石榴的手站起来,退到了旁边,看着那叔侄两个说着什么骑马、好马的事情,越来越亲近。

    香橼此刻已经从屋里寻来一件冰霜纱的披风给苏姑娘系上,挡住了有些狼狈的衣裙。

    苏寒露同她低声道谢,等着香橼与石榴帮她整理好衣衫。

    过了会儿,她再开口提出告辞,江意行抱着江钾,江钾依依不舍得点了头,不再哭着阻拦。

    苏寒露同江意行点了点头,离开了这边。

    等她一走,江意行就放下抱着的江钾,对他承诺,“蹲马步,若你能蹲够一炷香的功夫,六叔就送你一匹小马。”

    江钾高兴极了,立刻就吵着要蹲马步。

    江意行带着他走去墙角蹲。

    这时,那道垂花门的外头传来江钟与苏寒露说话的声音,垂花门隔着他起居的正院与待客的前院,他们两个该是在前头的院子里碰了头。

    江钟向来大嗓门,为人又跳脱,咋咋呼呼地同苏寒露喊叫什么“你怎么在这里”“又被三弟框来了”之类。

    寒露的声音小,因此他听得不是很真切。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江钟怪叫了一声,“什么!”

    紧接着,那声音就奇异地被压了下去,像是有人刻意捂住了他的嘴,阻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

    江意行皱眉,抬脚就准备往那边去仔细听,究竟苏寒露同江钟在做什么,这样鬼祟。

    然而他只这样一想,到底觉得隔墙听声并非君子所为,犹豫一刻最终算了,等会问问江钟也行。

    毕竟他们还是在他的院子里说话,大庭广众之下,想来他们也不会怎样过分,——只是苏寒露这个人颇为棘手,一会儿与江锋牵连不清,一会儿又和江钟往从过密。

    她这样周旋在那两兄弟中间,这般恣意随性,究竟想做什么。

    江意行教导调整江钾蹲马步的姿势,偶尔还能听见外头那两个一起笑的声音,越发有些烦躁。

    是该同江锋好好谈一谈了,不论从前如何,自他回府以来,这苏寒露时时处处都显露着与常人的不同,不仅与江锦十分要好,就连崔家明珠宝珠都喜她。

    尤其江锋这孩子,明显待她不同寻常,还有脑子聪明但性格跳脱的江钟,只怕要不了多久,也得被她使唤的团团转。

    这样的女孩子,纵然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也是心机深沉之人。

    江锋再这样不收敛自己的情意,未来必定是要坏事!

    江意行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苏寒露坏了那两兄弟的情分。

    他思定正待吩咐香橼出去看一看,那边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江钟该进来了。

    可他等了半晌,垂花门那边的外院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进来,他忽然意识到,江钟可能跟着苏寒露跑了!

    江意行顿时来了气,就一下没看住,江钟这没脑子的就跟着苏寒露跑了吗!

    而盘石院外头,江钟前跳后跳地跟在苏寒露身边,不停地说他看的那出戏多好,那人唱的多好听,多厉害。

    苏寒露“嗯嗯”的应着,“你好听你的,我又不喜欢那些。”

    江钟围着她转来转去,“我是说真的,她真的唱的特别好!就是她年纪小,总是唱一些小戏,那个蠢材老板压着不叫她登大台,要不然她早就红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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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

    【说】

    苏寒露用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笑道,“好好,我知道你喜欢,可我要回去换衣裳了,你别再跟着我可以吗?”

    江钟还不死心,“好姐姐,我求求你,你那个铺子开业时候一定找她去唱一出,到时候所有花销我来出,只要肯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能红!”

    两人就这么说了一路,眼看到了双桐居的外头,苏寒露见他仍是不死心,只能停下脚步。

    江钟以为有戏,两眼放光,“姐姐你同意了?!”

    苏寒露收敛了笑意,认真同他说道,“钟哥儿,你说的我都懂,但是你是不是还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还小,有些事情光凭一时意气去做是不够的。”

    “为什么不够?”这边路上前后没有什么人,江钟不像在盘石院那里似的不敢说,他嚷嚷道,“我就是喜欢她,爱听她唱,想让她红,这有什么不好的?她只要□□了,就不会再受其他的人欺负,不会被师父打,还能赚大钱!”

    苏寒露无奈笑笑,让石榴等人远远立着,她拉了愤愤不平的江钟走去树下阴凉处,同他细细问道,“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残忍了一些,但为了你日后不后悔,你必须得听。”

    “什么啊?”江钟搓搓手臂,将信将疑,“怎么说得这么吓人!”

    苏寒露扇了好几下扇子,似在思索怎样开口。

    江钟难得没有咋咋呼呼吱声,乖乖立在旁边等着。

    过了会儿,苏寒露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钟哥儿,你告诉我,那个女孩子,——你是喜欢她的戏,还是喜欢她的人?”

    江钟一愣,不明白这有什么问题。

    苏寒露见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幽幽一叹,把最难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喜欢她的戏,那就花钱捧红她,日后她是红头伎人,他是高门公子,听她唱一辈子戏也是佳话,等她唱不了戏了,他如果念旧,送她养老便是最好的结果。

    若喜欢的是她这个人,那么就要想好,以后他想不想接她入府,与她长相厮守?

    一旦那个小女孩唱戏红了,不论如何国公府都不可能让个戏子堂而皇之的进门,只有她默默无闻,人人不知时,才有可能悄悄接她进府纳了她,与她日夜一处不分离。

    她问,“那么你此时该做的,就不是捧红她,而是压着她不叫她唱,至少,不说不准她抛头露面,也不能让她成为众人皆能指指点点的红戏倌人。”

    喜欢一个人,就要折断她的翅膀。

    这样,才能将她牢牢困在身旁。

    江钟这辈子从未有过这样的境遇,他愣在那里,不可置信的看着寒露,“为什么……”

    苏寒露面有恻隐之色,幽幽道,“我说的只是你纳她为妾。倘若人人都知道她的来历,莫说为妾,就是在你屋里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怕也是不够的。

    更不说日后你总归是要娶妻,你妻是否能容她呢?届时她将如何在你身边立足,只怕再不是你一人能说了算的。”

    江钟大吼一声,“够了!我不要听!这都是什么疯话蠢话!”

    远处的石榴吓了一跳,忙要过来。

    江钟眼睛发红,怒视她半晌,握紧拳头愤不可遏。

    苏寒露就这般静静望着他。

    江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再忍不住,转头用袖子恨擦脸地跑了。

    苏寒露目送他离开,等石榴来了,全然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回去。

    石榴担心道,“姑娘,二少爷方才怎么了?”

    苏寒露摇头。

    少年痴情听着很美,可只要双方地位不对等,彼此都没有足够的力量,最后都是悲剧。

    她进了屋里,叫来葡萄,“让人去查一查那个女孩子的底细。”

    葡萄与石榴早就知道二少爷迷上了一个女戏子,常偷偷摸摸出去听戏,此时笑起来,“是,看来姑娘又要扶弱济贫了。”

    苏寒露笑而不语。

    扶弱济贫么?

    她换了衣裳再次出门,先去了一趟朝霞院,把江钾弄坏了江意行那一片专门用来赏雨的芭蕉园悄悄说给了世子夫人,求问能不能有什么救法,先把芭蕉救活了,或者先有了救活芭蕉园的法子再去说给二奶奶。

    江锦一听就大笑起来,“这个胖小子,可真敢啊!”

    汪婉也笑起来,“好孩子,你放心。你七叔最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等会儿锦姐儿去一趟七叔那边,求你七叔出手,看能不能补救。”

    江锦同苏寒露眨眨眼。

    苏寒露笑着点头,等她快速把手里的事情处理了,两人一起出了朝霞院。

    江锦道,“快说说,六叔有没有把钾哥儿狠揍一顿!”

    苏寒露笑道,“怎么可能!”

    两人说说笑笑往后边走,然后在湖畔分手。

    苏寒露对种花种草没什么兴趣,更何况那位七叔因是庶出,自小在福禧堂长大,性格软弱不善言辞,她基本没有往来,所以告别了江锦,去了玉台馆坐坐。

    崔明珠正在教导妹妹读书,听说寒露来了,十分欢喜,索性给妹妹布置了几篇大字,然后自己去招呼寒露,同她在一处说话。

    苏寒露把江钾的趣事当成乐子,也说给了她听。

    崔明珠失笑道,“钾哥儿被你送到了六舅舅手里,只怕好日子没几天了,我估摸着过两天,钾哥儿就该跟着锋表哥和钟表弟一起,去六舅舅外书房那边读书识字了。”

    苏寒露在这里总算遇到了知己,甚至吩咐石榴去把自己的晚膳提到这里来,要一起和崔家姐妹用膳。

    崔明珠求之不得,与寒露越发亲厚。

    等三人一起用过了晚膳,江钗也走来玉台馆找与她同龄的崔宝珠玩。

    那两个小孩子凑一起玩耍,苏寒露与崔明珠去园子里散步。

    她悄悄同崔明珠说了江锋说给她的有关江晓雨和江晓云的事情,“简直像是话本里才有的情形。”

    崔明珠亦是惊讶,“三姑姑……竟然如此……”

    两人避着人议论感慨了好一番,等说完旁人的闲话,回了玉台馆,看见江钗在那里一本正经给崔宝珠教怎么打络子,苏寒露也来了兴致,与崔明珠一起加入游戏,玩了好久,等江钗都被奶娘抱走,差不多快到给朝霞院请安了,她也舍不得走。

    崔明珠笑道,“不如你就在这里换了我的衣裳,咱们一起去朝霞院也不错。”

    苏寒露在孝中,哪里好意思穿旁人的衣裳,让石榴回去取了新的衣裳写字和首饰,就在玉台馆换了,然后和崔明珠姐妹一同走去朝霞院请安。

    江钾当天被六叔带了一会儿,蹲马步没多久就两条腿抖得不行,连哭带嚎地回去了。

    江意行特意让香橼去了一趟青玉轩,去给江钾的乳娘教导如何给他揉腿解乏。

    谁知道到了第二天,江意行带着江锋江钟两兄弟在朝霞院请安时,二奶奶朱梅身边的大丫鬟红着眼急匆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后哽咽道,“世子夫人、六爷,不好了,我们三少爷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