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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十里铺是个不小的镇子,因是京城外的第一个大镇,来往行人官眷极多,繁华不比寻常县城差。
然而镇子之外,都是森森然的树林,山坡沟壑纵横,至于夜间误入密林深处,围抱的参天古树鬼影幢幢,偶有夜鸟惊飞,竟是半点人烟气息也没有。
苏寒露借助钢爪铁索之力飞跃树顶,隐在高高的树丫茂叶后坐稳,听着似就在耳旁的鹿吟熊哮,抚摸弓箭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不远处的葡萄巧做机关,将四五头大小鹿困在枝杈土窝不得动弹,做成之后,仍循着来时路悄悄离开。
杨大叔则早已去了别处,设计将人引来这边。
没过多久,远处一阵地动树摇,无数骏马齐齐往这边奔驰,靠得近了,狗吠犬叫,更添许多好汉的吆喝与笑骂声。
苏寒露猛地睁开眼,心中暗暗数着,待到马蹄已在猎物范围内,迅速抬手稳稳弹指射出一石,困住鹿的枝杈陷阱顿时松散,而几只药劲过了的鹿因此受惊、剧烈挣扎。
第二记碎石凌空而来,立时击碎陷阱横枝,壮鹿仰天嘶鸣,撞破控制一跃而起,几个腾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其余几只鹿亦疯狂撞击,不消片刻,鹿群全部解脱,四散奔离。
然而半盏茶的功夫,这些鹿惊慌失措从远处逃了回来,往反方向疯狂奔离。
随着几处哨声清晰响起,围捕猎物者自密林深处骑马纵越出现在了苏寒露眼前。
她搭弓,箭尾羽紧绷弓弦,箭头漫不经心调对地面,视线随着围猎者转移,寻找猎物。
几乎是转瞬功夫,骑马者挥斥呼喝“在这边”“围住”等话一齐涌了过来。
月光洒在林间,这些或者身穿金鹤玄衣、或者京畿锦袍、或者一身卫所戎装的人各个手持弯弓,四下张望寻找,马匹上尽是血淋淋而无生机的各种野味猎物。
有人大声指着方向,“在那边!”
也有人布局,指点众人在四面齐齐困住猎物。
为首的几个俊俏少年大笑着下令,几只猎狗被松了缰绳,往异动处飞蹿,“呦呦”鹿声哀鸣从前方传来,群狗疯狂吠叫。
其中一个锦衣俊俏少年高声叫好,加紧马腹同时把弓上箭,勒紧缰绳往那边冲去,志在必得地往猎物处射箭。
其余少年不甘示弱,纷纷出手,一时间群箭乱飞,横七竖八朝着鹿群戳去,场面宏壮。
坐在树顶的苏寒露亦弓满,拉起箭头对准远处,在那锦衣少年第二次弯弓时,松手放箭。
箭带着风声倏然而至。
鹿鸣瞬时息弱。
几轮射猎之后,四周围攻的下属冲上前活捉被射中的鹿。
奄奄一息的鹿被抬到这边,群猎者轰然叫好,热闹非凡地一拥而上去看猎物身上的箭是谁家的,未中者虽然气馁,却也大声哄闹叫喊要让射中猎物的请客喝酒,吵吵嚷嚷欢喜热闹非常。
而苏寒露则收起弓箭,踩着月色,攀过树顶,悄悄消失在了密林中。
半个时辰后,京城外十里铺镇子惨遭上百大盗凶匪掠境,官驿首当其冲。
群盗猖狂至极,驿内所有暂住的大小官员均被洗劫,有敢抵抗者,被贼首当着众人的面,一刀斩下头颅。
此举镇住了绝大多数的迟疑者。
真正让那些被押的大小官员胆寒的,是那贼首杀了一人之后不但没有就此罢手,甚至命人将被砍头那人的四个儿子全都拉扯出来,好似游戏玩乐一般,就在驿站大厅,当着所有跪地被缚官员的面,一刀一个,一刀一个,在这些人嚎哭挣扎中,让他们头剁而亡。
滚在地上的五颗脖颈齐齐的头颅,身躯还在颤抖抽搐,是这一晚驿中人一辈子的噩梦。
自此,无人抵抗,所有驿内财货尽数归于贼匪。
震惊京城数年的“十里铺劫杀案”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甚至杀匪得意洋洋撤后许久,附近卫所都没能派出像样的卫兵去堵截剿匪。
苏寒露此行筹谋已久,卫所那些人,此刻还在山林里巴结城中贵族,且回援不及。
她冷漠擦干刀上的血,指挥手下按照既定路线,藏埋财货的、避去沧州的、回京郊庄子种田种菜的、还有回城做生意的,安静有序迅速地离开血洗之地。
十里铺一役结束,苏寒露重新换了来时的衣裳,在城门关闭之前回了国公府。
静悄悄的夜无声无息过去。
就好像当年肃州等待援兵的每一个艰难夜晚,天总会亮,血总会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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