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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意行看了眼她，似乎没想到她问这个。

    苏寒露点头，“不能说。”

    说罢，她抱着手炉从炕上溜下来，趿踩着绣鞋，道，“去书房。”

    石榴忙取了一件披风替姑娘披上，再多拿了一个手炉，跟在姑娘身后一起去书房点灯研墨。

    书房这边平常不用，只放了一只火盆，因此温度不高。

    江意行走进来时，方觉得周身凉快了些。

    苏寒露已经坐在了书桌那边，怀里抱着一个手炉，手中还捧着另一个，皱着眉看石榴替她放在桌上的文书。

    江意行并不催促，走去窗边的条案旁坐下，随手拿起条案上的一本书来看。

    然而这本书却是写江南风物的。

    开篇即说“天下形势雄丽、开合者，莫不如江南者也。钟山自古盘龙地，石城向来帝王州。”

    石头城。

    江意行目光在此词上停留许久。www..cc

    而灯下的另一人，苏寒露也在犹豫。

    江意行把那书放下，道，“这本书内容散漫，言语粗疏，不甚好，改日另给你一本看。”

    苏寒露好像没听见他说什么，还在发呆。

    兴许是刚刚在暖阁那边太热，出了些汗，江意行觉得伤口越发痛地厉害。

    他索性站起来，走到她身后看她在看文书的哪里。

    但那份文书还停留在第一页。

    江意行居高临下看着她，发现她很随意绾的发，发间清澈见底一般没有任何首饰。

    也没有什么项圈璎珞之类。

    只有耳上缀着一对米粒般大小的珍珠。

    兴许是烛光柔软，那珍珠也没有白日里的耀眼，显得温柔又温暖。

    苏寒露忽然扭过身子仰头看他，“你上次已经给了我一些军户的文书，这此又是做什么？我看不懂。”

    江意行道，“任职文书。”

    苏寒露低了头，继续盯着那一页心游天外。

    江意行心中叹息，道，“留他们在你身边，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的确能平安顺遂。胡杨忠心，白刺心细，都是很好的料子，这样让他们做个家奴伙计，顶了天以后你嫁人了给你看个铺子，管几个下人，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寒露身子微微动了动，却克制着没有说话。

    江意行不再看她，目光投向窗下刚刚自己看过的那本书，停顿片刻，继续道，“至于你口中那位姓杨的老奴，留在你身边也可以，日后替他养老……”

    苏寒露忽然开口，“杨大叔不是奴，我和我爹都是杨大叔看着长大的。杨大叔也没有老，他每天能吃好多饭，他使枪的本事连我爹都比不上。

    杨大叔很厉害，很疼我，舍不得我受一点苦。我小时候不爱吃饭，我爹就把我送去杨大叔家里，他家的小子可多了，都特别能吃，然后我也就跟着吃好多。那些哥哥们都死了。”

    她抬起笔，在第一份任职文书上，写下“肃州”二字，在其余文书上，全都写“肃州”。

    江意行站在她身后没有阻止。

    苏寒露一面写，一面道，“不必替我保他们平安。我们西北男儿为国守国门，马革裹尸还。就算最后回不来，他们也是痛快至极的。……若是去了家乡，还让他们躲在乡亲的后面，用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夺人军功，这样的人，不配做我家的人。”

    几份任职文书很快写完。

    江意行看见她那一笔烂字，实在不想说什么。

    但看她写得非常自信、一点都没觉得自己的字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她，“每天五张大字，如今攒了多少张了？”

    苏寒露握笔的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