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青山,巍峨百丈。树古林深,走兽成群。
山间歌声悠扬婉转,初听尚不得真切,待到行近山脚,才大概听个明白。
“卖薪哟~伐木诶~”山间有位穿着淡黄短打的樵夫,挑着两担木材顺着山道往下走“过人生~。”
找了块青石略作休息,“市上哟~换米呀,易三升喏。”
那樵夫挑着木材,在山间小道健步如飞。不多时就到不远处:“交往~非仙~即道呀。”
林中雀鸟鸣叫,仿佛在附和这歌声。
“闲来哟~哦,对坐呀,讲黄庭哟。”歌声落地,樵夫已然挑着担子走到跟前。
李羲站起身整理一下因为赶路有些杂乱的衣冠,朝樵夫施礼道:“老神仙。”
许是未曾料到此处有人,也正巧李羲所处之地正好是拐角避阴处,樵夫被突然出声的李羲吓了一跳。
原本唱着的山歌也是停下,警惕地看着做书生打扮的李羲,细瞧发现是个书生,这才松了口气。
将柴火担子卸下后,才回礼笑道:“我以打柴为生,衣食还不得周全,怎敢当神仙二字呀。”
“您若不是神仙,怎么会唱神仙的歌曲呢?”
“我乃是这山下樵夫,并不是什么神仙。这歌啊,是闲来无事时,山上道观里的道长常哼唱的,我觉好听,于是便学了去。”
“原来如此,樵公,您方才说这山内有道观?”李羲看着巍峨的青山,到处都是遮天古木,遮蔽掉大半视野。
樵夫转身指着山顶那间若隐若现的宫观说道:“山顶有座云渊观,观内常有七八位道长诵经,我这歌儿啊,也是从一位道长口内学来的。”
又转过头细细打量着李羲,见他身穿青袍,脚下踩着布靴,头上挽着一根木簪束着发髻。
脸上风尘仆仆,青袍略有些老旧,开口道:“先生,莫非是外乡人?”
李羲再次拱手,这才和樵夫说道:“学生乃是荆州人,少时曾遇仙人,但是因为父母殷切,只得放弃,安心求取功名,考上进士。”
“因为见多了官场黑暗,人性丑陋。于是弃官而去,又听闻此山常有仙人往来,昔年为父母而活,如今双亲已双双故去,又见到世间种种不平。”
“年少时想要如同当年仙人一般降妖除魔,游戏红尘的心思再度萌发。听闻献王山有仙人驻世,便想着求仙问道。”
“求一个游戏红尘,逍遥自在的仙家道果。不求如吕祖钟离仙一般。但求能仗剑不平。”
“荆州!”樵夫听闻李羲的来历后,不由得高声大呼。“荆州我曾听集市上的商人讲述,距这献县,只怕有千五百里路程,先生只身来此?”
看见樵夫惊异,李羲也不以为怪,这一路行来,已经见到太多次这样的表情。“
原本有同年七人一行,奈何路途遥远,先后有五人各自回去,我与剩下的一位同年,几经跋涉才到这献县。”
回想起这一路的奔波劳累,同年先后放弃归乡。李羲脸上露出无奈,收敛心神后这才开口
“我二人相互扶持,最终到达这献县。可不曾想,献县内的大户招亲,他迎娶大户的女儿,在此落地生根。”
“现如今,当初七人,仅仅剩下学生一人。”
同年的先后放弃,仅剩下两人相互扶持奔波。可最终却也是分道扬镳。内里的心酸与不解,不足为外人道也。
听闻李羲七人奔波千里,最后到此的仅剩李羲一人,樵夫感叹道:“先生求道之心,让人钦佩。”瞧了瞧这山色。
又开口道:“如今天色已晚,先生不如随我归家,在我家小住一晚,等到天明,再上路也不迟。”
面对樵夫的邀请,李羲也是有些意动。但转念一想,如今已到这半山,不若趁着天色尚早,多走几步。随即婉拒樵夫的邀请。
“樵公一番美意,学生心领,然这千里行来,也常在野外露宿,如今天色尚早,学生想早点上山,樵公的美意却是辜负了。”
“诶,先生哪里话,我家就在这山脚湖边,若是先生想好,可直接前来。”
听到李羲拒绝自己的邀请,樵夫也不以为恼,反倒是点明自家居所,再次邀请。
李羲满口答应,自觉休息够后,这才背起书箱再度朝顺着山间小路而去。
樵夫见李羲上山后,也是挑起担子,哼唱着山歌下山去也。
“卖薪哟,伐木哟,过人生~”悠扬的歌声在山间回荡不休,仿佛给李羲指明道路一般。
越往山顶走,小路愈发幽静,穿过一段茂密树林后,李羲顿觉视野开阔,眼见处有一茅庐,一座凉亭。
日已西斜,天色已晚,李羲三步并两步走到茅庐前,发觉茅屋并未上锁,轻叩柴门不见人回。
轻轻推开柴门,发现屋内仅有张茅草铺就的草床,一方木桌,三条长椅,再无他物。
“学生路经此地,今日天色已晚,借贵宝地暂住一宿。若是惊扰山间精灵,还望恕罪。”
从书箱内抽出三柱清香,借由火折子点燃,手持清香朝东南西北四方拜了三拜。
将清香插在门边,推门而入。
入夜,点着一盏油灯,李羲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模样颇为古旧的书籍借着微弱的灯光,正在细细阅读。
一阵山风吹过,不知不觉李羲已然有些昏沉,恍惚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屋外交谈。
“你为什么不进去吃了他?”其中有位声音尖细的黑影问道。
“他虽占据你我的房子,但是他已经焚香通禀过这山间的精灵,并非不告自占,我如何能够加害于他?再说,凭什么我去,你为什么不去?”
另外那位声音粗犷的黑影低声反驳道。
声音尖细的那位在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既然贤弟不愿伤害他,那不如问问他,今晚能否让我二人挤一挤。”
那位声音粗犷的人影听到如此说后,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两道黑影慢慢的靠近茅庐外,其中一位伸出只黑手,轻轻敲了几下柴门。
“先生,天已入夜,可否让我二人今晚与先生同住一宿,天明我二人便走,绝不耽搁。”
虽然轻声细语,但是那犹如金铁摩擦的声音,还是让昏沉中的李羲感到不适。
虽说那声音让李羲感到不适,但是李羲却没有拒绝,反倒是昏昏沉沉中回答。
“某家也是赶路之人,不过早二位贤兄一步到达此地,若是二位贤兄不弃,自可进来暂居。”
“那我二人就多谢先生了。”两个黑影在门外朝门内施礼后,这才推开柴门,进到茅屋内。
待到进到屋内后,借助微弱灯光,李羲昏昏沉沉间看到两个黑乎乎雾浓浓看不真切的人走进屋内。
恍惚间,李羲看到二人一齐走到床前朝自己施礼,只听闻其中声音尖细那位开口道:“在下献县胡生,身边这位乃是侯生,今夜倒是叨扰先生了。”
李羲自床上坐起,摸索一番后站起身来,这才细看到这胡生穿着红衣,侯生则是身披黑衣,不过这胡生稍微矮小而侯生则是高大无比。
“在下荆州李羲,见过二位贤兄,不知道二位贤兄为何如此深夜还在这山中游览?”
李羲自我介绍后,邀请二人坐下后,自桌上茶壶取出三枚茶碗,给二人倒上一杯清茶,再开口问道。
落座的二人,看着桌上的清茶却是有点犯难,无他,胡生伸出狐爪抓不起来,侯生看着茶杯不知所措。听到李羲询问。
胡生长叹一声:“贤弟有所不知,我二人久居献县,年前给猪家做工修宅邸。”
“可是这工钱,一拖再拖,如今整整八月有余。如今家里无米下锅,幼儿嗷嗷待哺,不得已才上山讨债。”
李羲听闻这二人乃是给朱家做工,被拖欠了工钱,也是感慨不已。
又听闻胡生说家里已经无米下锅,顿生可怜,于是打开自己的行囊,取出六百大钱。
“今夜与二位贤兄相识,同住一屋,便是缘分。如若二位贤兄不弃,贤弟尚有薄财,先与二位贤兄。若是明日讨债不得,也好买些米面先行度日,再做打算。”
看着李羲递送过来的钱财,狐生与猴生这才正视起这读书人来。
“先生,这,这可如何使得?”猴生站起身来,当先拒绝李羲。
狐生也开口道:“先生,这可使不得,还请先生收起。”
听到两位高贤如此高风亮节,李羲再次递送过去。
“诶,二位高贤高风亮节,但是也需为家里幼儿考虑不是?还请二位贤兄收下,切莫推辞。”
狐生与猴生对视一眼,二人才齐齐站起身来,一齐朝李羲施礼。
“先生与我二人不过一面之缘,可是却慷慨解囊资助我等度过难日,先生恩德,我二人当铭记于心。”
狐生这才伸手接过钱囊,李羲觉得奇怪,明明交接是光滑如玉,但是触碰却觉有些许毛绒。
眼见二人收下钱袋后,李羲再次开口道:“夜已渐深,二位贤兄早些休息。若不嫌弃,可来草床之上,三人也可挤一挤。”
“不必不必,我二人在这桌上将就将就即可。”狐生与猴生听到李羲邀请,赶忙拒绝。
李羲见二人拒绝,也不多说,白日里赶路让李羲精疲力竭,回到草床上,竟是倒头和衣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