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生与猴生看到李羲倒头和衣而睡后,相视一笑,也是趴在桌上闭目沉睡。
待到天明,李羲从草床上坐起,长伸懒腰又揉了揉双眼。
在看屋内,昨夜的二人已然离去。不过桌上却摆有一份油纸包裹。
打开一瞧,居然是几个尚冒着热气的包子。推开柴门,茅屋外已经是天放光明。
“这二位贤兄居然赶路如此之急。”
感叹一句,不过转念一想,胡生直言家里有幼儿嗷嗷待哺,心急回家也是人之常情,对于二人的不告而别所生的不满,也消散而去。
李羲从书箱内取出手绢,又自水壶内到出些许清水浸润,擦了擦脸。方才背起书箱手拿行囊,走出茅屋。
随手将油纸包裹揣在怀里后,再次拱手朝茅屋拜了三拜,拔腿朝山顶而去。
就在李羲离开不久,昨夜那两道黑影再次出现在茅屋之前。
只听那黑衣的侯生朝红衣的胡生问出心中疑惑。
“兄长为何对这书生如此彬彬有礼?”
胡生看着远去的李羲,看着树上鸣叫的鸟儿。
“贤弟应当知晓,似我等异类,学仙最难。先学人形,再学人语。学人语者,先学鸟语,学鸟语者,又必须尽学四海九州之鸟语。”
“然后方可学人语,化人形,如此,已然耗费五百年苦功矣。”
“兄长,小弟愚昧,不必打这些机锋。如云里雾里,听不真切。”侯生摇摇头,像似抱怨。
“贤弟啊,我等学仙最难,人学仙最易,像这书生,身上有股殷殷光辉,一看便是道德君子,如此人学仙,又比普通人少二三百年功夫。”
“若是他此番能得云渊祖师看中,收入门墙,恐怕将来位列仙班不在话下,就算是他不成,日后定然也有奇遇,能得入道之机遇。”
“贤弟可知,愚兄下山前,娘娘可曾说些什么?”
提到这娘娘,胡生那狐脸上,浮现出庄严郑重之色。
“小弟不知,还请兄长明示。”
侯生听闻胡生提到娘娘,也是一脸庄严郑重肃立倾听。
“娘娘说,我等的缘法,在这献县。你我苦寻十余年,不得其果,昨夜心念突然微动,想来你我成仙悟道之机,恐怕就落在这书生的身上了。”
看着远去的李羲,胡生的脸上有了笑容,苦修八百年,终于等到那丝机缘。
“原来如此,可是若是云渊祖师不收下这书生,那我们岂不是又要苦苦等待?”
听闻自家机缘落在书生身上,侯生也是开始担忧。
“无妨,若是云渊祖师不收,我二人引他入道不就好了?”
“也是,我二人引他入道。”胡生与侯生相视一眼,顿时明白双方的想法,轻笑起来。
于是二人朝着李羲离开的方向,郑重躬身拜了下去,身形这才淡淡消散。
原本已经爬出一段距离的李羲,似感觉到什么,转过头来朝山腰茅屋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一座茅屋独自屹立在山腰。
山顶云雾缭绕,李羲抬头看去,离山顶尚有不短路程。但是天边传来鹤鸣,定睛看去。
一头白鹤自东方鸣叫而来,鹤鸣声悠扬婉转仿佛有仙人盘坐一般。
白鹤在山顶盘旋两圈后,落在了云渊观内。
眼见白鹤落入云渊,李羲顿觉定有仙人来访,立刻加快了脚下步伐。终于在日头偏西时,终于到达道观门前。
隐匿在林中的道观古朴大气,处处都显露出清净祥和。观门紧闭,上方一块牌匾,红底金字,上书:“云渊。”。
左右各有对联,上联是:“云渊纯阳,乃是神仙窟宅”,再看下联:“蓬莱清浅,何须方丈瀛洲”。横批:“福地洞天。”
“好一座神仙窟宅,好一座福地洞天。”正在李羲念叨着对联,感叹夸赞时。
一旁的偏门突然打开,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道童探出头来:“何人在此喧哗,扰乱祖师清净?”
李羲回过头来,将书箱解下靠在墙边,又整理一下衣冠。才郑重的朝道童施礼。
“在下荆州李羲,仰慕道法,特来求玄问道,还望仙童慈悲,替我通禀一二。”
又自书箱内取出糖丸数枚,见四下无人塞到道童手里。
“些许薄礼,还望仙童不弃。”
看着塞到手里的糖丸,这女童眉眼化作月牙,看着李羲笑嘻嘻开口。
“既是前来求仙,那且在此等候,我替你前去通禀。”
“吱呀。”伴随着大门的合拢,道童替李羲前去通禀,而李羲则是整顿衣冠,肃然站在观门等候消息。
在观内堂,那女童一路小跑,终于来到堂前,随后通禀。
“祖师,门外了一位书生,自称荆州人士,仰慕道法,前来求玄问道。”
堂内原本盘坐在五色云床之上的道人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这道人头戴莲花观冠,上嵌着明珠宝玉。身着淡绿天仙洞衣,上有金丝银线绣编就,太极八卦环绕,凤舞龙游,威严无比。
“求玄问道?汝且引他进来。”
“是。”童子听闻,领命答道,随后退出堂内朝观门而去。
再说李羲这边,童子前往通禀后,李羲虽然肃立在观外,但是也在细细观察这方仙家福地。正在李羲思索之时。
吱呀一声,观门洞开,方才的道童走出门来,朝李羲做了太极道礼,微微施礼。
“先生,祖师有请,请随我来。”
伸手朝前一引,待到李羲踏入观门后,木门无风自动,缓缓关闭。跟在童子身后,一路走来却是发现这观内花团锦簇,郁郁葱葱。
甚至有不少本不该当月时节开放的花朵,也在这个时候争艳。
“不愧是仙家福地,有道真仙之居。”
暗自赞叹,李羲随着童子终于来到内堂。祖师盘坐在五色云床之上,闭目养神。
“祖师,人已带到。”
“汝且下去。”
“童儿告退。”童子在得到祖师吩咐后,答应一声,退出内堂。
“汝是哪方人士?如何能到这献王之山?”
“回禀祖师,弟子乃是荆州人士,奔波跋涉千五百里,几经波折,方才到了这献王之山,祖师座前。”李羲站在云床前躬身低头答道。
“吾且问你,因何而生求仙之意?”
“弟子年少好学,周游四方,各地游学,所见妖邪作祟,邪道害人,于是便生向道之心,望学得妙法,仗剑不平。”
“还望祖师垂慈,收下弟子。”本打算下跪求仙的李羲,突然发现犹如有神力阻拦,却是怎么跪也跪不下去。
“汝与吾,颇有缘法,可惜,并非是师徒之缘。”云渊祖师施法阻止李羲下跪求教后,这才开口道。
“这,弟子不远千里前来求道,怎可半途而废,还望祖师垂慈,指点弟子迷津。”
听闻云渊祖师说自己与云渊观并无缘法,李羲心下大急,本打算下跪求法,可奈何怎么也跪不下,慌忙出声。
只见手中浮尘挥动,李羲原本急切的心顿时平静下来,安抚之后,云渊祖师开口道:“勿急,汝虽然与贫道并无师徒之缘,但还是有传道之因。”
浮尘轻抚,三卷金书浮在空中。
“吾有道书三卷,乃是贫道昔年游历大千。有一好友,乃是广洞山东升道人所传,东升道人飞升前转交与贫道。言及将要飞升,留下道书三卷,以传后人。”
话音刚落,原本浮在空中的三卷经书,落入了李羲手内。
“今日贫道本在弥罗天听讲,道书浮动,照射金光。料想定是传人到来,如今看来,这道书三卷,果然与汝有缘呐。”
李羲听罢,目光朝手里道书看去,三卷道书化作毫光,竟然汇入李羲元神。
不多时,一篇《东升道人服食引气法》自然而然浮现在李羲心中。
“多谢祖师传法!”李羲感受心中经文后,再次郑重下拜。原本无法弯曲的膝盖,终于能够活动,李羲朝着祖师云台叩首三次,以表传道之恩。
“我有一言,养性之源。
其中自然,何必求根。
本来面目,即是真门。
如月在天,似水出盆。
悠悠岁月,倏忽过奔。
但知修道,勿忘本心。”
歌罢,李羲再看,五色云床之上的云渊祖师,已然不见。徒剩下一座空荡荡的云床,昭示着曾有仙人盘坐。
李羲站起身来,转过身本欲离开,但是又转过头来,再次朝着五色云床,郑重的拜的了三拜。提步离开内堂,堂外早有童子等候。
见到李羲出的堂来,立刻上前问道:“如何,祖师收下你了吗?”
朝道童作揖施礼,感谢道童通禀之恩后,开口道:“祖师并未收下我,并且说我与云渊并无师徒之缘。”
“祖师真是如此说的?”女童听到李羲如此说,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神色,自家祖师一向来者不拒,只要是来求仙问道。
能够爬的上这献王山的人,都会先收入门墙,先行考核后再决定是否能得真传。很少有这样,直接开口说并无师徒之缘分。
“祖师既然这么说,那看来你真的是没有缘分,之前沧州有位书生也是前来学仙,但是祖师却收下了他,算算时日,如今已有三月。”
“既然祖师不收下你,你也不必失望,如今天色尚早,我送你下山吧。”那女童不等李羲回答,朝着李羲吐了一口烟霞。
李羲正打算婉拒,毕竟如此年幼的女孩儿送自己下山再回来,夜间颇为危险。不曾想这一口烟霞将李羲包裹。
只听得有人在耳边耳语:“书生切勿睁眼。”就感觉脚下腾空,山风拂过后,方感觉脚踏实地。
再一睁眼,发觉已然到了这献王山脚,竟然不过片刻而已,而书箱也在自己手边。
“真不愧是仙家妙法。”再一看书箱内,多了数枚晶莹剔透的红枣,个个色泽艳红,果肉饱满。想来,这便是仙人的馈赠吧。
背起书箱,李羲取了一枚红枣在手,轻轻咬下,舌尖接触枣肉汁水,发现香甜无比。随着枣肉吞咽服食。
李羲发现有股子热气在体内流转,原本的劳累,在此时也渐渐消散。背起书箱,不多时便已到达献县城门外。
城门外此时已经行人稀少,车马减无,看天色日已西沉仅剩下一抹深红。加快步伐,终于在城门关闭前,入了这献县城。
原本白日里繁华的城池,烟火气已经渐渐消散,路边寻了家客舍,锦旗在高挂,上书“安乐居”。
“先生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刚一踏进客舍,便有一年近古稀的老翁招呼过来,原来是柜台旁边的掌柜。“原来是店主,我本来寻友,天色渐晚,特来投宿一晚。”
掌柜借着已经升起的灯笼细细打量了几眼李羲,发现是个身穿青袍的书生,背着个书箱。“小二,带这位先生,去三楼右边的人字一号房。”
唤来一旁招呼客人的小二,让他带着李羲前往房间。
“好嘞。”小二答应一声,小跑过来朝李羲笑着问道:“先生,这书箱可需要小的替您背呀?”
“不必劳烦小二哥,我自己来便好,小二哥前面带路就是。”见到李羲婉拒,小二笑着朝前引路。带着李羲走后面的木梯来到三楼,推开最右边靠墙的房门。
“先生,这便是人字一号房,您放心,小的日日打扫,干净的很。”
进入房内,果然是清洁无比,看来这小二所言不虚。“还请小二哥替在下准备一些吃食,送到房里来。”将书箱解下,李羲朝正在门口等候的小二吩咐两句。
小二询问李羲有无忌口后,唱了个诺前往后厨安排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