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沉的,乌云像一条黑色的飘带挂在天边,风一吹,便跟着动一下,却始终吹不散露不出半点日光,只有无尽的压抑,沉闷。
风夹着雪席卷在天地间,路有冻死骨。
一匹白马艰难的顶着寒风前行,青年穿着一件厚厚的兽裘紧紧的伏在马背上,时不时抬头往前看上一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在铺天盖地的风雪中隐隐约约看到齐州城两字,青年大喜过望,连忙直起身子骑马奔去,来到齐州城下,两名银杀卫立刻上前一步,喝道:“齐州城闭城,外人不得入内!”
青年道:“我朋友是纳兰玄序,他说只要提他的名字你们就知道了。”
银杀卫一听,顿时明了,问:“你可是叫飞羽?”
青年点头:“是。”
银杀卫勾勾手:“你且下马来,摘下兜帽,让我等仔细辨别一下。”
青年闻言从马上下来,摘下兜帽,露出五官来,银杀卫从怀中掏出一张卷轴,一边按照上面的画像和文字信息辨别一边嘟囔道:“身高八尺,年约二十,面白无须,瓜子脸,桃花眼,左眼下两颗连在一起的泪痣。”
检查了好几遍,全部符合,也和画像上长得有八分相似。
银杀卫将卷轴收好,朝身后挥了挥手,沉重的城门被打开一条缝隙:“请进吧,有人会带公子去见纳兰公子的。”
“多谢。”
青年重新上马,穿过城门楼,在另一名银杀卫的带领下朝太守府走去,他跟在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前面的银杀卫身上,上等的甲,上等的棉衣,还有帽子和护耳,这齐州城的兵与京城中的禁军相比竟是丝毫不差,还要在胜出一筹。
看来这齐州城,有秘密啊。
另一边。
郁臻正在和她的爱卿们围着桌子吃火锅,她今日心情极好。
这次郁柳将骏阳的大夫和铁匠带过来的同时,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便是制造出来了炮与火枪,只是这两样东西打造出来耗费人力无力,从制造出来到现在也只有一架炮和十杆步枪。
虽只有这些,但也足够让郁臻心花怒放的了。
其实铁匠们老早就制造出来了简易版的大炮和枪,但全都是老式要拉绳的那种,很容易炸膛,郁臻很是不满意,潜心研究大半年终于见到了更好的成果。
郁臻哪能不高兴?
小手一挥,狠狠地赏!
乐的这群铁匠们见牙不见眼!
“现在已经快到十二月底了,巡查使也快到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开战了,朕订了一万响的烟花,在正旦那天就宣布独立。”郁臻涮着菜,嘴巴里说的却是惊天大事:“丰和这几天也和那几个富户世家联络联络,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怎么也得把这个正旦过得热热闹闹。”
既然要反靖,自然就要造势,声势浩大必定会吸引更多人过来投奔。
陆丰和点头:“是。”
郁臻接着道:“明年开春儿想必铁匠们还能造出几门炮和上百杆步枪出来,到时候拉着去攻城,以火炮的威力,轻而易举的就能破开城门,也就这几个月能够休息了,接下来恐怕要一直在打仗当中度过了。”
她顿了顿,又对陈恒道:“陈恒,明日你便回骏阳吧,齐州独立,骏阳自然也是要跟着的,虽然朝廷会把注意力全都放到齐州城上,但也难免会有去攻打骏阳的,骏阳现如今只有你祖父一人留守,朕惜他年岁已高,你们祖孙二人在一起处儿也能照应着点。”
陈恒本就有意回骏阳陪祖父,眼下郁臻提前说了出来,他那里有不从的,连忙点头应是。
“骏阳粮仓殷实,即使围城也需得月余才能断粮,飞鸽传信速度要比马快,若有不测,飞鸽传书,朕会立即派兵支援。”
骏阳她是不太担心的,到时候对外宣布称帝建制,朝廷必定会把所有注意力全放在她所在齐州城。
吃饭谈论间,明月从外面走进来,一边扫着身上的风雪,一边道:“君主,有人求见,说是纳兰公子的好友。”
正在埋头干饭的纳兰玄序猛地抬起头:“可是叫飞羽?”
明月笑道:“是。”
纳兰玄序又去看郁臻,毕竟郁臻才是主事人,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遵从臣子的本分,先经过郁臻的同意才可。
郁臻笑道:“外面天寒地冻,还不快请,也正好吃火锅暖暖身子。”
明月福了一礼:“是。”
等明月走后,郁臻才道:“客人上门,大家都热情点,说不好咱们以后可就是同事了呢。”
她咬了一口虾滑,满足的眯起眼睛,虾滑沾麻酱,简直绝的一批。
过了一分钟左右,明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黑色兽裘的青年,纳兰玄序推动着轮椅来到青年面前,发自内心的欢迎他:“飞羽,你终于来了。”
“好久不见,玄序。”赫连羽带着一身寒气,缓缓摘下兜帽,露出略带水汽的脸颊,笑道:“可算见到你了,这几位是……”
明月帮这赫连羽将兽裘收好,纳兰玄序拉着他要落座,热情的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薛桥山,这位是陆丰和,是桥山兄弟的未婚夫,这位是张宝……”
嗯?
等等?
什么叫未婚夫?
赫连羽不动声色的惊讶了一把。
说道最后,纳兰玄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来介绍郁臻了。
倒是郁臻笑着道:“朕是反贼,朕身边的是朕的丈夫,我们这一窝,全是反贼。”
赫连羽:“?????”
一整个裂开的大动作。
反贼,竟然还有明着说的???
纳兰玄序一口唾沫卡在嗓子里,咳嗽的脸颊通红,一口气差点没喘的上来,有些慌乱的去看赫连羽。
张宝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对,我们一窝全是反贼,反的就是你老子的天下!”
赫连羽:“????”
他尴尬的挠了挠耳朵,小声问玄序:“你跟他们说我的身份了?还有你朋友他们是不是脑子不好?”
对。
这群人一定是脑子有病!
纳兰玄序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郁臻解围:“不说这个了,先干饭,干饭。”
等下四下无人的时候,她再找赫连羽,她想要知道京城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纳兰玄序在京城的眼线总归是不如皇子的身份来的知道的多。
饭局结束后,郁臻牵着郁柳的手朝书房里走,连走前还不忘给纳兰玄序一个眼神,让他把人带到书房里去。
众人刚离开,赫连羽便迫不及待的问好友:“玄序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群人到底是干嘛的?怎的住在太守府里?我记得齐州太守应该是何耀文才对啊!”
“先去见主公吧,跟我来吧。”
“主公!?”赫连羽抬脚跟在他身后:“你别告诉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反贼?齐州城已经被攻下来了?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去!”
纳兰玄序嗯了一声:“消息都被封锁了,朝廷自然不知道,不过巡查使马上要到了,也瞒不了多少日子,很快就要打仗了。”
赫连羽顿住脚步,脸色不太好看:“你也参与了?就为了报仇,把你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长廊下。
月光斜倚洒在纳兰玄序身上,如渡了一层银,配上他那双沉寂的眸子,显得缥缈而孤独,他回头去看他,一字一句的道:“是,只要能报仇,我死也不怕。”
他抿了抿嘴唇,又叹气道:“只是对不起你了,飞羽,你我挚友相交,我却要害你国破家亡,你该恨我吧。”
“啊?啥玩意儿啊,靖国亡了就亡了呗。”赫连羽无所谓的挠挠耳朵:“我与他们没有感情,与我父皇和母后也只有恨意,但他们太高高在上了,恨也不敢恨,现在你们要谋反,倒是有意思的很,我很肯定看完这场戏。”
相比起阴郁的纳兰玄序,赫连羽的性格更加跳脱一些,更加随性,对赫连一族一向没什么感情,更是恨皇后恨的牙痒痒,却又和玄序一样,无可奈何。
“历史上可从来没出现过女帝,你就那么确定那个女人能亡靖?别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平白的让京城里的那群人看了笑话,你若被俘,那女人一定笑得牙都能掉了。”赫连羽背着手溜溜达达的随着纳兰玄序往前走,时不时的摘一片枯叶子放在嘴边吹,一使劲儿叶子就碎了,沾了他一嘴渣。
他不是个傻子,自然能看出来众人相处的时候,郁臻一直处于主导地位。
“她不是一般人,飞羽,助她一臂之力吧,为了我们共同的愿望,你也很想让圣人从高台上跌落到泥里,不是吗?”
“哈哈,我能帮得上什么忙,我虽是皇子,却卑贱如草泥,空有皇子的名头,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说话间。
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
纳兰玄序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女人的声音:“进。”
推开门,轱辘缓缓转动,带着纳兰玄序进了屋子里,他微微颔首:“主公。”
“快来。”郁臻坐在椅子上,身侧坐着郁柳,面前点了两只炭盆,时不时噼啪一声爆出火花来,她朝纳兰玄序二人招了招手:“玄序快来,烤烤火,朕见你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别又伤寒了。”
她又看向赫连羽,笑盈盈的道:“飞羽公子也坐吧。”
“多谢主公关心。”
“害,你我之间,哪里用说谢谢。”
等赫连羽落座后,郁臻直接开门见山的道:“飞羽公子,名人不说暗话,朕想知道京城现在的局势如何?”
赫连羽抽了抽嘴角:“你这问的也太直接了,你想知道哪一种?我就一无权无势的皇子,知道的也不多。”
郁臻问:“我听说战王娶一傻妻,突然病好,竟会逆天医术治好了天子,你对她了解么?”
“了解啊!”
“那你可觉得她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
赫连羽摸着下巴仔细思索:“嗯,她很漂亮,善良,活泼,开朗,很讨人喜欢,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喜欢她,精通医术,还会给人开膛破肚做手术,取,取个叫什么阑尾的东西,总之就是很厉害,而且她运气还特好,一开始治好了父皇的急症被封为县主,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封为了郡主,她发明的那样东西好像是用于军事上,被战王严格把控,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1】
【6】
【6】
【小】
【说】
“我父皇猎了一只白狼,那狼野性难驯,可见到安夕颜第一面就特别听话,发明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东西,战王很爱她,听说要为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呢。”
赫连羽知道得也确实不多,对于军中之事,他一概不知,除了安夕颜的一些事情外,也就知道现在夺嫡分为战王和雍王两个站队,战王战功赫赫,十四岁领兵将边境的犬绒部落打退,惯有铁血阎王的战神之称,而雍王则是皇后嫡子,母家强大,但个人实力不如战王。
郁臻又随便问了两句,就让纳兰玄序带着赫连羽离开了。
书房寂静,只剩下郁臻夫妻二人,郁臻消化着刚才接收到的信息,半响,才开口道:“阿柳,你说安夕颜制造出来的,会不会是火器?如此国之重器,被奉为郡主,合情合理。”
“应是如此。”郁柳微蹙剑眸,眸光幽深:“若没有火器,我们定是占上风的,若是有了,恐怕有些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