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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叫我娘子
    王朝奉虽不认得这塑料袋,但心中早已认定此物不是凡品,可又不知该如何开价,便拱手道:客官稍坐,老朽去请鄙店东家定夺。

    随后王朝奉转身穿过一道便门,往铺面后头的院内去了。

    陈初背手打量店内陈设,却觉着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回头,便看到小脸涂成夜叉似的猫儿,她好像有话要说。

    咋了?陈初问道。

    又不是要饿死了,为何要当了家里带来的宝贝猫儿是想说她那笔钱还埋在歪脖子松树下,不必当掉这‘世间仅有’的避水裹风乾坤袋。

    宝贝终是死物,眼看村里春荒难捱,不如拿来当了换些粮食,以免大家饿肚。

    听到陈初这样说了,猫儿依然没有被说服,但也不好再开口相劝,不然显得她不愿帮大家似的。

    可逃户村几人听了,却惊讶的看向了陈初。

    他们此时方知陈初当掉家传宝物是为了帮大家度春荒。

    杨大郎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开口道:初哥儿,年年春荒年年过,每日少吃嚼几口也就熬过去了,不必如此。

    咱们江湖儿女,莫要矫情。我们一家得村里诸位叔伯兄长收留已是大恩,此区区一乾坤袋有甚当紧!

    陈初一脸豪迈。

    杨大郎还待开口,却见当铺后门走出一位二十露头的女子,去而复返的王朝奉稍稍落后半步,似是主仆关系。

    这女子看到几人粗布衣衫的装束,稍微一愣,随即笑容便重新浮在了脸上。

    承蒙贵客看的上蔡家典当,王朝奉,着人看茶

    人未至,盈盈笑语和脂粉香气已扑面而来。

    陈初好奇的打量着对方,年纪约莫二十一二岁,一身浅绿对襟长褙子加齐腰襦裙,头梳同心髻,身姿丰腴尤俏。

    一双凤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似小狐狸那般。

    以长相论,比猫儿稍差了一些,但她身上那种微熟干练之感,却是青涩的赵猫儿所不具备的。

    对方看到陈初在盯着自己看,也不怯场,落落大方的裣衽一礼,弯起眉眼笑道:奴家姓蔡,忝为此地东主,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姓陈名初。陈初起身回了一礼。

    陈公子,贵府传世的避水裹风乾坤袋可否让奴家一观,也好定个价钱。

    嗯。

    陈初微笑着随手递了过去。

    ‘方才王朝奉碰一下都不许,现下见了这条菜花蛇说给就给!’

    猫儿嘟着小脸站在一旁,不知怎地就对这位蔡娘子生出一股敌意连外号都起好了

    不过,别人一身漂亮衣衫,发髻精致。猫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脚上的绣鞋穿了这么久,前端已破了一个小洞,大脚趾都快漏出来了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涂了锅灰的小脸定然黑兮兮的。

    猫儿搅着手指,有些自惭形秽。

    这乾坤袋,陈公子是想活当还是死当?

    这边,菜娘子仔细看了塑料袋,递还陈初。比王朝奉淡定多了。

    死当。

    这玩意他有一沓百支,不死当难道还要赎回来?

    菜娘子点点头,诚恳道:陈公子,这宝物鄙店也是首次遇见,一时不好估价,不知陈公子想作价几何?

    陈初也不清楚此时的购买力,但根据刚才七千多钱能买六百斤粮的市价,随口说出一个数字:两万钱吧

    正在自怜自伤的赵猫儿闻声急忙抬起头,用手指戳了戳陈初后背。

    同样想提醒陈初的,还有杨震。

    他们都觉着价钱报低了。

    菜娘子脸上的惊喜一闪即逝,忙道:好!陈公子是要交钞还是银子?

    我们要铜钱!

    这次,不待陈初开口,赵猫儿为避免他继续吃亏抢先道。

    菜娘子这才第一次瞧了赵猫儿一眼,掩嘴娇笑道:好,然后转头吩咐道:王朝奉,着人去取二十贯铜钱交与陈公子。

    陈初并未察觉不妥,在他的认知中一贯便是一千文,二十贯不就是两万钱么。

    谁知,猫儿再次开口了,甚至有些生气的斥道:菜娘子,你家大业大,莫欺我们!我猫儿瞅了陈初一眼,接着道:我夫君说的是两万钱,不是省陌二十贯!

    呵呵呵被人拆穿了小把戏,菜娘子丝毫不觉羞愧,仍旧面不改色,甚至连笑容都未减分毫地改口道:却是奴家算错了。王朝奉,取二十六贯来。

    省陌一贯七百七十文,二十六贯才够两万文。

    只是全要成铜钱,这个重量可是不轻。

    幸好有两辆人力车和杨震等人,不然陈初搬都搬不走。

    随后,他听杨震解释了,才明白猫儿的苦心。

    ‘交钞’是定然不能收的。

    交钞的前身‘交子’兴于周朝中期,但到了‘丁未之难’前,官方发行的交子信誉已近崩溃。

    丁未后,伪齐继承周交子发行了齐交钞,但无节制的滥印,让交钞迅速变成了废纸。

    至于银子,则需去‘金银铺’或‘交引铺’兑换成铜钱才能流通,并且兑换时金银铺会收取损耗。

    所以收铜钱是最划算的,虽然重了点

    一脸无辜笑容的菜娘子大概是看他们几个衣着破旧,便想坑他们一下试试。

    完成交割后,‘避水裹风乾坤袋’正式归了菜记典当所有,菜娘子没了顾虑,便笑吟吟走到两次坏了她好事的赵猫儿身旁,悄声道:二十六贯是两万零二十文,多出这二十文钱让你家相公给你买糖吃。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那种大人对小孩子般的戏谑居高临下,让猫儿非常不高兴。

    奸商!猫儿小声骂了一句。

    哟,脸黑的黑熊怪一般,小嘴倒歹毒!菜娘子开始人身攻击了。

    就你好!走起路来恨不得把屁股扭到天上去!菜花蛇!猫儿嘴上可不肯吃亏。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下次见你,拔了你这一嘴尖牙!菜娘子笑眯眯的恐吓道。

    猫儿却是不惧,咧开小嘴呲着牙,示意‘有胆你来拔’!

    猫儿,走了。

    这边陈初装完钱,回头却见猫儿和菜娘子立在店门旁,正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菜娘子笑的妩媚,猫儿开心的咧开了嘴

    看来,她俩很投缘!

    猫儿听了召唤,送菜娘子一个白眼,迈腿跑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经历了一场骂战,激动的额头上出了层细汗。

    有旁人在,你莫喊我猫儿。猫儿并肩走到陈初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哦,是我大意了。陈初以为猫儿担心刘大家人知道她的踪迹会来寻仇。

    猫儿却仰起小脸,不满的瞥了陈初一眼,道:我不是怕那些!只是女子闺名怎能被外人知晓,在家里你可随意喊我。猫儿低了头,似是不敢和陈初对视,声音也小了下来:在外,你要叫我叫我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