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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避水裹风乾坤袋
    清早。

    猫儿蹲在三块石头垒成的简易灶台前,手持一柄木勺不住在陶锅内搅拌。

    两步外,陈初用小刀削好一支木头刻成的沸羊羊,递给了一直巴巴等在一旁的虎头。

    怎样,喜欢么?

    嗯。

    虎头应了一句,小跑到姐姐面前,把自己新得来的玩具炫耀给姐姐看。

    又是葵菜羹啊。陈初也走了过来,看到陶锅内翻滚的绿色浓汤,不由苦了脸。

    三人上山以来,陈初负责建窝棚垦田等力气活,猫儿负责缝补煮饭洗刷等日常琐碎。

    这也是此时大多数农家小夫妻的正常分工。

    春荒就是这样哩。猫儿听出了陈初不喜葵菜的意思,既然衣食在她的负责范畴内,便仰着小脸向陈初解释道:现下青黄不接,这些冬葵菜还是杨大婶给的呢。待到秋日,山里野果子熟了,我们能吃的东西就多了。

    当初猫儿从家带来那点粟米早吃完了,这几天全靠村民们东家一碗米,西家一把菜的接济,三人才没有饿肚子。

    不过大家的粮缸都见底了,一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陈初想了想,道:明日杨大郎要去县城卖皮子,我们和他们一起去吧,买些粮食。

    嗯,凭你安排。

    翌日。

    卯时二刻,天还未亮,陈初和猫儿就早早起了床。

    这次,猫儿自己学聪明了,出发前特意用锅灰把脸涂黑。

    看来,她已经明白了上次陈初为甚要弄脏她的脸。

    辰时初,猫儿把虎头托付给杨大婶,一行人缓缓下了山。

    逃户村队伍里,除了陈初和赵猫儿,便是杨震姚长子和另外两名分别唤作吴奎和彭二的年轻人。

    两辆人力车上,堆着各类皮子和风干野味,几人推着车兴奋地谈论着换了钱给浑家或母亲买几尺布再割上几斤油汪汪的肥猪肉给孩子解馋。

    桐山县是唐州治下一县,县城在栖凤岭北三十里。

    一路行来,零星散布的村庄并没有多少生气,偶尔还能透过晨雾看见影影栋栋的残垣断壁。

    倒是官道上不时遇到一两支尽是干练青壮男子组成的商队。

    据杨震讲,七年前丁未之难后,金人于第二年会同伪齐军队再度南侵。

    唐州地界上,当地义军和周朝驻军相互配合,倒也和金齐联军打了个有来有回。

    可正当双方难分难解之时,已被吓破了胆的周朝皇帝柴崇却主动议和,不但面北称臣,称金国皇帝为叔称齐国皇帝为兄,还割了淮水北的唐邓蔡颍四州与齐国,划淮水为界。

    淮水北为齐,淮水南为周。

    桐山县紧邻淮水,栖凤岭距两国边境仅四十里。

    整日里笑眯眯的杨震说起这些时,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讥讽笑容。

    一个多时辰后,几人抵达桐山县县城。

    桐山县的城墙既谈不上巍峨,也谈不上壮观,城门又低矮又狭窄,门洞外站了三五名松垮的汉人军士。

    进了城内,却见幡旗林立,行人川流,竟是个繁华之处。

    前些年战乱不休,乡下的财主乡绅都搬进了城内。现下城内少说有千五百户人家。杨震这般解释了,又小声道:且桐山县城是周齐两国走私商队接头交易的地方,自然热闹许多。

    你知道的还挺多。陈初道。

    杨大郎呵呵一笑。

    随后,一行人去了牛马市,把带来的皮子和野味卖了。

    粮价又涨了,米一石千二百钱麦一石千四百钱。同行的吴奎从粮店中询价后,对杨震道。

    娘那激o,一到春荒,这些黑心粮商便胡乱涨价!杨震骂了一句,蹲在粮店门口把钱数了。

    卖皮子和野味一共得了七千多钱。

    这些钱去年秋时能购粮九百多斤,现在却只能换六百斤,逃户村八户人家加上陈初一家,共老少四十余口。

    即便和着野菜煮粥,每人每日至少也需三两口粮果腹。

    春荒最难捱的两个月里,八百斤粮是底线。

    奎哥儿彭二哥,今次咱们也别给家人扯布做衣裳了,这些钱全换口粮,先顾着肚子。

    杨震想了想,做下了安排。

    吴奎和彭二虽小有失望,但都点头答应下来。杨大郎说的对,裹肚要紧。

    陈初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早已发现逃户村某些不寻常之处。

    比如村里有一瘸腿许老汉,带着十二岁的孙儿。

    家里只这一老一少,完全没有生产能力。

    但陈初不止一次看到,村民们你家半升他家三合的给许老汉送粮。

    包括陈初和猫儿,若不是众人接济,早在数日前就饿肚子了。

    世人常讲的‘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大概就是这么体现的。

    城里可有当铺?陈初忽地开口了。

    老板,当个东西。

    蔡记典当铺,站在柜里的王朝奉闻声隔着栅栏往外瞟了一眼,只见一个,不,是一群土包子正站在柜外。

    王朝奉轻拈山羊胡,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程序化的招呼道:几位客官,要当何物?

    陈初伸手从裤腰中要掏出一物,哗啦啦一阵轻响。

    要当这个!陈初霸气地把一块破‘布’拍在了柜台上。

    王朝奉眉头一皱,以为这个不知从哪来的穷小子要寻自己开心,正待喊伙计把他们赶出去时,视线扫过了那块‘布’,不由怔住了

    这块‘布’非锦非帛似玉非玉,轻薄到透明,隔着‘布’甚至可以看到柜台上的木纹。

    王朝奉从未见过如此轻盈精薄的布料,不由伸手想要拿近观摩一番,却不想陈初一把抽了回去。

    老板,收不收?陈初把东西又塞回裤腰里。

    敢问小哥儿,这是何物啊?王朝奉干了半辈子典当,竟不识得此物。

    何物?

    陈初手指轻扣桌面,道:来一碗清水。

    诶,老朽一时忙昏了头,怠慢了小哥儿。王朝奉赶忙赔了不是,转头吩咐伙计道:上茶,快给几位客官上茶。

    不是茶,是清水,凉水!陈初纠正道。

    虽然王朝奉不明所以,还是依陈初说的做了。

    少倾,一碗清水端来。

    陈初再次从腰间摸出了那张破布,双手提着‘破布’两端,用力一抖,‘破布’便鼓了起来。

    ‘破布’原来是个‘布袋’。

    看到没,此物能裹风。

    陈初随即端起那碗清水,翻腕倒进了透明‘布袋’中。

    布袋被撑成圆滚滚一坨,内里装着的清水晶莹剔透,竟是一滴不漏!

    嚯!王朝奉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叹。

    陈初提着‘布袋’走到王朝奉面前,沉声道:此乃我家传宝物,世间独有。可装水且水浸不透;可盛风且风刮不破,轻若无物韧如皮革,名为——避水裹风乾坤袋

    这避水裹风乾坤袋正中书有一大红‘發’字!

    ‘發’字下方还书有一行小字,王朝奉连忙凑上前来,仔细辨认后轻声念了出来:大發便利塑料袋

    好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