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圣阁二圣。
花圣花溅泪;刀圣霍秋水。
这都算是白榆的熟人了,毕竟也是曾经见过的。
大夏是东方,东方一直以来延续的政治智慧,永远避不开内斗和党争的字眼……这可以说是一种坏习惯,但也可以说是一种维护内部竞争保持活力的情况。
糟糕的如同明末的东林党。
即便是如今的大夏也并不例外,封圣之间也存在不同的立场和党派。
大夏中最大的封圣派系便是武圣阁,四位武圣组成的武圣阁。
虽然明面上封圣不干涉大夏十司的运转,但武圣阁始终是神武司的最高决策机构,没有武圣阁点头,很多事情都无法推行。
白榆打破四象堂建立神策府没有经过武圣阁的同意,这是因为他建立的是监察神武司各级的特殊机构,而且直接从中湖获得了准许,这才跳过了武圣阁的决策。
而在大夏十司中,神武司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它能直接对超凡者这一群体施加影响力。
所以武圣阁的存在,完全可以理解为大夏对超凡界的执政党。
自然,武圣们并不是那么醉心于权力,而是更加追求境界提升,通常武圣阁的大部分权力都会下放至武圣阁亲传弟子手里,因此才导致了武圣们的弟子形成了裙带关系,而活得越久的武圣带来的裙带关系就越深。
这才是白榆当初创建神策府用以制衡武圣阁的根本原因。
或者说,白榆要制衡的不是武圣阁,而是武圣阁延伸出的利益链条,既然诸位封圣没办法铁了心去斩断它,那就只能创建一套新的制度,让自己来做这个恶人了。
说了以上这些,是为了佐证一点。
那就是——白榆作为神策府主,他是属于神武司的高层,理论上他直辖于中湖,和武圣阁平级……但实际上,他被视作武圣阁派系。
这么一想,花溅泪和霍秋水的到来就不让人意外了。
“奴家本想着见面后说些什么,真是没想到……”
花溅泪此时的外貌并不是萝莉,而是高挑的御姐,看上去又纯又欲,又高又傲,给人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她微微将墨镜拉下鼻梁,低头弯腰看了一眼两人:“你们还真好上了?”
“咳咳。”白榆咳嗽一声:“没有这回事。”
“是吗?可她看你的眼神都能拉丝了。”花溅泪单手叉腰啧啧称奇:“穿着情侣装坐在同一个椅子上,还互相喂对方饮料……这不算好上了,难道你们是在玩恋爱头脑战吗?”
“您倒是有时间来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不,奴家并不关心这些,也不是很在意你脚踩多条船扯到蛋了怎么办。”花溅泪推了推墨镜:“奴家只是来这儿解决一个将来可能出现的问题。”
凰栖霞出声问道:“你是来解决我的吗?”
“不会,奴家对你的人头不感兴趣。”花溅泪手指对准白榆:“而是来带他回去的,你应该不……”
介意两字没说出口。
凰栖霞就已经站起来,眼眸深处亮着真红色的火光,释放出了惊人的魄力。
“嗯,看来你挺介意的。”花溅泪手指点了点嘴唇:“是觉得奴家这位大姐姐打扰了伱们的约会,抢了你的心仪之人?”
“没有谁能将他从我身边带走。”凰栖霞一字一顿的重复:“没有人。”
“呵……”花溅泪被这句话逗乐了,哈哈大笑:“有意思的笑话。”
下一刻封圣级别的威压从天而落,整个江边步行街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行人,巨大的压迫感使得草木都低下头,座椅接地处的水泥蹦出裂痕。
好强的灵压,这個水平似乎和狂枭同级……果然十强十凶前三之外的排名都和实力不挂钩。
“凰栖霞,你现在是自身难保的状态,就不要逗乐了……好好想想怎么从弓使手下活命才是你该考虑的事,而不是在这里和奴家可爱的小徒弟抢男人。”
花圣的徒弟是慕遥夕。
白榆觉得两位封圣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个巧合,便问道:“是慕遥夕请你们来的?”
“是我们得出了相同的判断。”
座椅上,闭目的霍秋水睁开了双眼,有道是老气横秋……他的老气并不是枯朽的老,而是一种老而弥坚的老,双手按着弧形的拐杖,丝毫不显山不漏水,仅仅一双眼睛就锐利的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继续和凰栖霞待在一起,你会死。”
“而你不能死,你死了会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我们判断,你该被带回京城。”
白榆双手抱胸:“所以二位的判断是保证我的安全,而对凰栖霞置之不理?”
“她的命是她自己的,凰栖霞不隶属于任何派系,自然也没有人会保护她的安全。”霍秋水淡漠道。
“我可以辞职。”白榆平淡道:“神策府主的位置可以不要。”
“……幼稚!”霍秋水手中的弧形拐杖陷入地面五厘米。
“你辞职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你已经和神策府高度绑定,而你个人也被当做重要的宣传对象,如今在大夏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影响力已经无法被淡化了。”
花溅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女士香烟夹在食指中指上,递到白榆跟前,示意借个火。
凰栖霞看了眼香烟,扑哧一声……香烟被点燃,淡淡的烟草香气萦绕四周。
“而且,若是对手是寻常敌人,我们也会愿意卖个人情给你,但这次的对手不是你加上我们就能应付的。”花溅泪吸了一口香烟,在滤嘴上留下紫色的唇印:“像个成年人一样思考好吗?小玉京……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我从未觉得自己哪里任性妄为了。”白榆语气渐渐低沉,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当做学生教训的感受:“我的生命安全由我自己负责,也没卷入其他的谁,而我想保护自己在意的对象,二位管这叫做任性?”
“不考虑到自己肩负的责任和自己承担的立场,挥霍自己的生命,这就叫做任性!”霍秋水冷漠道:“你不是白榆,你是大夏的骄阳,神策府主白玉京!”
“笑话。”白榆嗤笑:“开始上道德绑架了?神策府我出过多少气力我自己心底门清,这时候说什么义务责任……任南北和太伶仃有过?”
花溅泪头疼道:“就是因为他们都靠不住,武圣阁才期望你能作为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
“我不是那份料。”白榆果断回绝:“我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主,遇到问题天都给你捅破了。”
“但你仍然是最合适的。”花溅泪说:“就算你不想承担这些,也要为你自己的亲人朋友考虑……如今神策府已经知道你身处险境,你觉得苏若离、太伶仃、慕遥夕、阮青雪她们会怎么想?她们比谁都期望你能安全的回去。”
“前些日子,你在西方隆冬失踪的消息传来,整个神策府的天塌了半边。”
“白榆,你莫要小觑了自己,你活着对很多人都很重要。”
面对这骤然变得温和的口吻,白榆的强硬态度也稍稍软化了一些。
众所周知,他向来吃软不吃硬。
“我可没想着去送死。”白榆摆出事实:“前几日凤凰台一战,还不足以证明我有自保之力?西陵王都给我送进了ICU里。”
霍秋水淡淡道:“你拦得住一个十凶和十强,可你能拦得住更多吗?你觉得你是封圣?”
白榆笃定道:“我觉得我是。”
霍秋水默然不言语,只是手里的拐杖再度陷下去几厘米。
“来这里之前,我们去了一趟中湖。”
“中湖的那位说,给你留了一间房,你可以随时去住。”
白榆内心咯噔一声,那位旗袍国母的话向来一言九鼎。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庇佑,但很快他察觉到不对。
他重复道:“一间?”
“一间!”
“……”
也就是没有凰栖霞的份了。
潜台词明确:黑煞弓使如果报复自己,中湖的那位都可以出手拦下,但这里面不包括凰栖霞的生命安全。
“好意心领了。”白榆抱拳致谢:“不过,暂时用不上。”
“好一个倔驴脾气。”花溅泪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不过奴家也没想着就这么轻易便说服你。”
她抬起食指对准沉默的女子:“凰栖霞,但凡你还留着几分羞耻心,该选择这时候放他离开……”
旋即,花圣转念一想,改口追加了条件:“这样吧,如果你答应让他离开,奴家可以自作主张,在罗睺出手前,护你周全,送你离开大夏。”
回应她的是快速燃烧的香烟,很快就烧成了白色灰烬,熄灭了。
凰栖霞不接受分离。
哪怕罗睺在这里说一句‘只要你们分开我就不杀你’,她也会果断拒绝。
霍秋水和花溅泪根本没了解到这件事的本质是什么。
她的命运无法更改,而她早已接受了这一点,并决意反叛。
最为痛苦的不是被罗睺宣告的死亡,而是她纵然决意对抗宿命,却无人与我立黄昏的孤寂。
他们要夺走的不是白榆,而是她等候了几百年的奇迹,是唯一能与之分担痛苦、共同喜乐的共命运者。
是她唯一可以取暖的火堆,是她对抗漫漫长夜的唯一寄托。
仅冲着花溅泪这句不知所谓的话,就足以牵动凰栖霞全部的愤怒和飘摇的杀意。
然后她忍住了。
因为自己的手掌被握住了,她从愤怒的状态下抽离了出来,看着侧身挡在跟前的背影,稍稍冷却了头脑。
诚然,此时和两位武圣交手并不理智,赢了也是惨胜。
“那么接下来……”白榆掷地有声的问:“二位真的做好了动武的准备?”
“如果在这里动手,两败俱伤会是一个最惨烈的结局,我相信谁都不愿意预见这样的结果。”
“放我们走,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不会是最坏的选择。”
霍秋水缓缓起身,双手交叠按在拐杖上,继而一股锋利的风吹拂而过,整个黄河边的步行街中央裂开一道丈许深的裂痕,扩散近百米。
等他将拐杖重新提起时,手中出现的已不是拐杖,而是一把刀,刀尖前端呈现出弧度,前窄后宽有反刃,这是一把雁翎刀,刀尾金属刻有虎首。
刀气冲星斗,好似将星河都划出一条白痕。
霍秋水转头走向黄河,踏着清澈的黄河水,老人左手持刀,且行且远,直至立足于黄河正中央。
抽刀断水水更流。
花溅泪亦轻轻一闪,转瞬间,已经出现在黄河正中。
双圣镇守黄河,叫你做不成过河卒。
“只要你能过了这条黄河,武圣阁就不再阻你。”
……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黑煞弓使们并未抵达黄河岸边。
其实以他们的脚程,追上来并不困难。
可他们中途被混淆了视听,追寻上了错误的目标。
停车场中,箭矢射落在地上,构成一个圆圈,而站在圆圈当中的人影纹丝不动。
“白玉京,束手就擒,把女邪交出来!”一名黑煞弓使低沉呵斥。
“等等……”地劫星靠近后认了出来:“你,你不是他,你是谁!”
人影摘下口罩,简单的动作中,身段容貌都在几秒中迅速变化,从一名青年转变成了婀娜的妙龄女子。
月光下,女子掀开了帽子,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后背上。
“好久不见啊。”陶如酥看向地劫星,戏谑的微笑:“是不是找我男朋友很久了?可惜他不在这边哦。”
“糟糕,中计……”
刚刚反应过来的黑煞弓使们正欲撤离,忽然停车场内炸开了一团团粉末,白色的雾气升腾飘起,顷刻间便将这群人笼罩在内。
咚咚咚……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倒头就睡。”陶如酥将头发拨弄到肩膀后,走出了停车场,她看了眼南方:“希望这样能拖延些时间。”
这种方式只能骗一次,多了就不好使了,而且也会导致自己陷入危险里。
陶如酥快速变装,正要离开时,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
……刺客?什么时候来的!
藏在角落里的刺客突然袭击,陶如酥不免要受伤,正要抬臂防御时,停车场中的白雾中射出两道残光,瞬间将两名潜伏的刺客射杀在当场。
陶如酥回过头看去,地劫星从里面走了出来,完好无损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你怎么会没事?这可是能放倒宗师的催眠药粉。”
“我百毒不侵。”地劫星这句话是说谎,他只是提前服用了解毒用的百草丹,不过同伴们倒是全倒了。
他挑眉道:“他到底去哪了。”
“我不知道。”陶如酥一摊手:“你觉得我会跟他一起吗?”
“我觉得你会。”地劫星盯着陶如酥:“你肯定会找过去。”
“我可没这么多闲工夫。”陶如酥甩了甩双手:“我还要躲藏刺客追杀呢。”
地劫星淡淡道:“如果我挟持了你,或许他会回头来救你也说不定。”
“你可以试试。”陶如酥说:“虽然你根本做不到。”
双方僵持了半分钟。
陶如酥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刺客,获得若干物资,同时说:“你就算找到他,也不可能阻止他的,我男朋友的脾气你很清楚,一旦决定就不会悔改。”
“他是我朋友。”地劫星低沉道:“哪怕要打断他的手脚,也得把他拖走。”
“你打不过的。”陶如酥吐了吐舌头。
“打不过也要打!”地劫星反问:“你既然是他的恋人,就应该为他考虑!为什么不去见他?不去劝他?”
陶如酥盖上帽子,眼神稍稍黯淡:“我自身难保,去见他也是添麻烦,我才不想把自己丢脸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如果要重逢,一定要选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在桃花盛开的季节,穿着白色长裙,提着行李箱,落落大方的走到他面前,拥抱他,告诉他我回来了。”
她早已无数次的幻想过那样的场景。
陶如酥摇了摇头甩掉这些幻想,深吸一口气后回过头问:“你是弓使,应该忠于自己的使命,如果真的为难,你应该两不相帮。”
“他是我的朋友。”地劫星紧握着黑煞弓,神情疲惫道:“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找死?”
陶如酥微微一怔,然后目光微妙道:“得亏你不是个女人。”
她转过身:“我要走了。”
地劫星说:“我跟着你就能找到他。”
“随你便。”陶如酥心想,反正终点是一样的,只要到了蓬莱就一切安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