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坞清净下来,秦守安昨晚阴阳调和,感觉略有增益,得空就检查了下体内真气的状况。
来自怀瑜的元阴已经和他的身体融合,让他如烈阳炙焰的体质得到了滋补。
就像干枯龟裂的土壤,迎来了一阵浅浅的小雨,即便没有办法改变旱情,却也能让一颗颗种子汲取到了水份,冒出萌芽。
《天地阴阳赋》并非双修功法,但是男女都可以练。
它能让男人练了以后,体内的阳气愈盛,阴阳调和时产生的增益效果越好。
女子修炼也是如此,只不过是增加体内的阴气。
忙碌了一晚上,秦守安也没有着急沐浴,而是脱掉上衣坐在海棠树下凝练真气,调和脏腑。
没过一会,他就进入了空灵的状态,似乎灵魂飘飘荡荡在空中,以另外一个角度看待着自己。
仿佛坐在海棠树下的他,只是一具躯壳,而灵魂才是真正的他,为了进入这个世界而选择了眼前这么一具躯壳罢了。
秦守安心中清楚,他会产生这样一种感觉,和他独特的来历有关。
即便再怎么融入这个世界,终究难以忘本,有些烙印是在灵魂之中的,无法被这个世界上经历的种种情感和思想洗刷掉。
那又如何?
秦守安也不会为此而生出什么悲凉伤情的多余情绪。
想想那破空而来的神龙吧,几万年来还不是融入了这个世界,成为了一条雄壮却再也无法破空的鲲崙山脉。
神龙尚且如此,秦守安最终也会埋骨此地。
他所能够做的,就是享受这繁华世间,人生的种种美好,尽量晋级武道大宗师的境界,多活些事日。
沉浸在这种空灵的状态中,思考着平日里根本不会想的问题,秦守安逐渐恢复常态,又发现了悄摸摸地躲在窗棂后面的两只妇人。
月卿和晗心一上一下,透过窗门间缝打量着精壮的小王爷。
“小王爷起这么早,就在练功!”晗心大失所望地说道。
“是啊,要是昨晚和怀瑜一起睡觉了,现在肯定抱着怀瑜呼呼大睡。”月卿说出了失望的理由。
“怀瑜软乎乎、香喷喷的,我都喜欢抱着怀瑜睡。”
“我们努力给小王爷补身子吧。”
“看来只能等黑姬大人的广寒参了。怀瑜说了,广寒参种在男子的坟上,那死去的男子都能再爬出来大干一场再回坟墓中。”晗心压低声音说道。
“哎呀!
“啊啊……”
两个人正聊着天,又没有注意到秦守安已经走到她们身后,瞧她们撅着身子在那里,秦守安自然地给了她们两巴掌。
“小王爷,早上好!”
“小王爷,我们是在这里吹窗户上的灰尘。”
说谎?秦守安分别弹了一下她们光洁的额头。
这回有点点痛了,看着她们不停地摸额头上浅浅的红印,秦守安揽住她们推了一把,笑着道:“快去给我放水……对了,等会儿记得找怀瑜要红包。”
晗心和月卿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抱在一起高兴地大叫,替怀瑜开心不已。
她们也没有真的马上去找怀瑜,谁愿意春宵起早?
在秦守安沐浴的时候,她们更加仔细地帮他清洗,还放了许许多多的花露香汁,至于那些男子第一次后要进行的调理程序,都被秦守安以自己并非第一次为由拒绝了。
用完早膳,怀瑜都没有起床。
即便她现在体内已然蕴藏真气,但这才刚刚拥有了武道境界,锤炼体质的效果还没有显现出来,和秦守安玩耍了一晚上,自然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来修养恢复。
秦守安原本计划白天再去东门渡口看看,听到门房来报,宗正寺卿秦松蝉来访。
正如唐婉蓉所料,秦松蝉觉得两位少卿份量不足,而宗正寺身上承受的压力实在太大,容不得再拖延贻误,便亲自来了。
“哼,我这就来。”秦守安也没有玩要把秦松蝉晾在外面的手段。
又不是炎炎夏日,如今春暖花开,正是三坊七巷街上景致如画,闲暇赏景的好时光,把他晾在外面最多让秦松蝉有些烦心罢了,算不得多折腾人。
秦守安在晗心和月卿的服饰下,穿上七章八旒冕的衮服,两个大丫鬟喜滋滋地看着挺拔俊朗的世子,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出了内院。
瞧着秦守安没有打发她们回去的意思,又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来到了外面,和前来护卫的韦良宰等护卫一起,形成了亲随队伍以壮声势。
“见过世子。”
秦松蝉看到王府大门打开,身着衮服的秦守安大步走出,心中淡然从容,知道今天妥了。
看王府原来打人的阵仗,秦松蝉是略有些担心的。
想着怎么也会把他晾在门外,好在这春时天暖,倒也不会多么难受,哪里想到秦守安这就出来了。
其实也不算意外。
王位继承毕竟是大事,这亲王金券拿到手里,才算安心吧?宗正寺前面也算正常反应。
宗正寺并不是什么油水丰厚的衙门,每每爵位继承,各个府上才记得来打点一二,琅琊王去世后,王妃虽然也派人送来了银子打点,但是够吗?
宗正寺按下仪程的态度,自然是表示不够的。
琅琊王府却好像看不懂似的,没有丝毫动静,既不派人来打点,也没有表示对宗正寺按下仪程的不满。
那宗正寺自然不会上杆子给你办下去啊,世情如此,没有好处的事儿,谁会那么热心?
“来者何人?”秦守安语气淡漠地问道。
秦松蝉抬手抚须,随即禀告:“宗正寺卿,秦松蝉,今日来……”
“哦,原来是宗正寺卿。为何不跪下?”秦守安打断了秦松蝉的话。
秦松蝉愣了一下,跪下?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请罪要有请罪的态度。你连跪都不跪,难道是要我把你腿打断才肯跪下吗?”秦守安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
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秦松蝉,眼前男子三十年纪,身强体壮,正是被打断了腿也能很快复原的年纪。
“世子此话怎讲?”秦松蝉意外地说道,这琅琊王世子说话行事每一步都出人意料,“世子要是有意阻挠,这耽搁的可是伱自己的事,不是我宗正寺的事。”
“是吗?”秦守安冷笑一声,他话已经说清楚了,至于对方听不听,听不听得懂,那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世子,我此次前来,代表的是宫中执掌仪程,还请世子焚香祭祀,迎接金券到府。”
秦松蝉也不生气,反而露出淡然的笑容,他都带着宗正府的仪仗,亲自把金券送来了,难道秦守安这到手的王爷都不当了?
“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是听不懂人话?”秦守安见秦松蝉兀自不肯下跪请罪,提着秦松蝉的衣领,一脚就踢在了秦松蝉的小腿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惊得三坊七巷鸡鸣狗吠,路旁的花枝草叶都惊颤的露珠滴落,像淅淅沥沥的水珠一样飞溅在水道中。
宗正寺的仪仗队一阵混乱,几个亲随连忙过来扶住惨叫的秦松蝉。
“你……你……凭什么……啊……”秦松蝉咬紧牙关,痛的额头冷汗淋漓。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秦守安如此暴戾,几句话不对劲,就直接把他的腿给踢断了。
皇室子弟嚣张跋扈本也是常事,可那都是面对平头百姓或者势微位卑之人,他秦松蝉不但是从三品的官员,更是姓秦的,真论起亲族关系,他还算秦守安的族亲堂哥!
“我凭什么?你们这些废物——为什么做事要别人教,连做错事了都不知道?”秦守安匪夷所思地抬腿往前走一步。
秦松蝉的几个亲随吓了一跳,连忙拖着秦松蝉退后,更是弄得秦松蝉伤腿剧痛,惨叫连连,又赶紧搀扶着他单腿站立起来。
秦守安冷笑一声:
“要不是你们有意贻误,我早就是王爷了,对不对?”
“要不是你们有意贻误,我早就在九州府坐堂,京中府中大小事务也不至于一团糟。”
“耽误了这么多事儿,你哪来的狗脸子跟我说,不是你们宗正府的事?”
秦守安说完,毫不犹豫地一巴掌过去,扇在了秦松蝉的脸上,把他抽的在空中打了几个滚,惨叫着摔落在地,顿时不省人事。
宗正府的众人吓得围住秦松蝉,一团慌乱,整条街上看热闹的人却议论纷纷。
“我的太后娘娘啊,你什么时候管管这个凶残的世子!”
“世子长得这么帅,他是好人。”
“这跟帅和好人都没有关系,谁会当街殴打三品大员,这是腿都打断了吧!”
“可是世子说的有道理呀!你们不觉得该打吗?”
“还有没有王法啊……”
“世子打的其实不是秦松蝉,而是秦松蝉背后的南郡王的脸。”
“也是,没有南郡王授意,宗正寺哪敢?”
不得不说,权贵云集的三坊七巷里,这吃瓜群众的层次还是很高的,啥话都敢说,啥事都敢瞎逼逼几句。
秦守安轻轻掸了掸衣衫,神清气爽,穿好衮服再打人,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仪式感吧。
……
……
街坊邻居的议论,秦守安也听到了一些。
他们口中提到的南郡王,其实是先皇的庶兄弟,太祖征战天下时,南郡王并没有什么军功,本身才干也不突出。
先皇兄弟众多,经历过夺嫡动乱后,真正能够获得先皇信任者寥寥无几,即便是嫡亲兄弟都反目成仇,更何况是庶兄弟?
琅琊王秦恒原本和先皇是堂兄弟,但秦恒自小和先皇一块儿长大,一块在太祖皇帝膝下接受教导,一起读书,一起征战天下,是马背和战场上互相扶持的兄弟。
秦恒更是有救驾之功,在夺嫡时以身犯险,作为先帝的替身吸引隐太子及其从众的军力,让先帝有机会突围而出,逆转了局势。
先帝登基以后,便封秦恒为琅琊王,秦恒卸去军务,从此当了个逍遥王爷,后来又被先帝拉出来在九州府坐堂。
对先帝来说,秦恒的重要性,自不是除了喊一声“三哥”就没有什么亲近往来的南郡王能比拟的。
世袭亲王的尊荣,也远远超过郡王,南郡王的儿子便会降等袭爵。
南郡王原本和琅琊王也不会有什么冲突,偏偏姓秦的对女色似乎没有免疫力,无论是南郡王还是琅琊王,都是风流之辈。
秦守安在父亲的来信中,就听他提起过,两人曾经因为一青楼女子结怨,还一起被先帝训斥过,后来那青楼女子最终还是陪着琅琊王一起赏花,看他挑拨着那初春尚未绽放的花蕾。
南郡王后来权知宗正寺,成为宗正寺名义上最高的主官。
这种王爷权知某某府衙,其实一般不会真正管事,只是为了提高这些府衙的地位,方便行事罢了。
可他真要插手,也还是有影响力的,例如指使秦松蝉在琅琊王继位之事上给秦守安上上眼药。
“秦松蝉真就是受南郡王指使?”南郡王有这动机,可秦守安也不能完全确定。
他把秦松蝉打断腿,就是为了让真正的幕后指使者不得不站出来。
根据父亲信件中的描述,南郡王确实是这样小家子气的人,凡事斤斤计较,却又怯懦阴暗,喜欢躲在背后算计人。
秦守安冷笑一声,若真是南郡王,他倒不能再这样下狠手了,王爷和王爷之间起争执确实是常事,可他还只是世子啊。
更何况南郡王还是叔叔,在皇室宗亲中也有一定地位,他王位都没有继承,就把南郡王打一顿,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最主要的一点是,秦守安得小心点太后,万一太后借机发难,把他唤入宫中或者找个别的什么地方,把他弄晕过去,等他醒来——征讨女儿国大将军和人类遗传物质生产球都没有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那皇帝得此神器,从此意气风发,使尽手段把秦守安培养成他的玩伴,秦守安一定会先杀太后再抓皇帝,把陈一斋和陈若素抓住,让他们爷孙女重新帮自己做手术。
想着这些恐怖的后果,秦守安步子都放小了一些,稍稍抓住长袍缓缓走回。
“把刚刚的事儿和王妃说一声。”秦守安吩咐着韦良宰,让他去求见王妃,“要记住我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把我描绘的更加英明神武,多加一些帅气的词句。”
“没问题。”韦良宰拍着胸口,大声保证:“属下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是看过许多戏文的,里边一些拍马屁的句子记得清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用上。”
“好。”秦守安满意地拍了拍韦良宰的肩膀。
韦良宰浑身都轻了许多,飘飘然地往月到风来阁的方向走去求见王妃。
秦守安在垂花门外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明士隐。
明士隐看了一眼秦守安身后的月琴和晗心,两个大丫鬟正叽叽喳喳地,想待小王爷进去后,和明士隐顺便聊几句刚刚小王爷的威风。
看到她们并没有懂得回避的眼力见,秦守安也没有屏退随从的意思,明士隐便直接说道:“小王爷,刚刚小的在人群中听到,宗正寺似是得南郡王授意。”
“嗯,我也听到了,他们从来是明目张胆地观察,大声密谋,在你耳边议论……生怕我不知道他们在八卦王府的事儿。”秦守安不满地哼了一声,三坊七巷的风气实在不行。
“南郡王除了想要给王府上眼药,更有可能是为了报当年的一箭之仇。”明士隐自然不是来讲这些闲话的,他有更重要的消息要来报告。
“一箭之仇?指的是……”秦守安想起了父亲曾经和南郡王争夺青楼女子的事儿。
“想当年我跟随老王爷……”明士隐开始回忆曾经的风流岁月,便不由自主地抚摸着颚下长须,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来,“那秦楼楚馆的花魁,见识了太多太多……”
明士隐讲的也是南郡王和琅琊王争花魁之事。
南郡王一来失了美人,二来失了面子。
尽管他以郡王之尊,以后在龙吟城的风流花丛中依然无往不利,但是只要秦恒也在场的话,他就会被夺了风头。
长此以往,心中恨意渐生。
“那些花魁们,还比不得晗心和月卿姑娘,男人所好的不过就是家花没有野花香罢了。”明士隐最后笑着总结道。
“先生过奖了,婢子们不过是蒲柳之姿,哪敢和王爷们倾心的美人比较。”
月卿和晗心连忙谦虚,心中想还好只是自己两人陪伴在小王爷身旁,要是看到怀瑜,明先生大概会盛赞那些花魁给怀瑜提鞋都不配了。
“看来还真是南郡王。那日在教坊司,也不知道有没有南郡王这样的人物记恨于我。”
秦守安面露忧心,随后哈哈大笑,他哪会真的在意这些玩不起的。
明士隐接着说道:“这南郡王为报这一箭之仇,其实不是简单地给咱王府上一下眼药,他的真正目的很有可能是想让世子帮他把那西域胡姬找来。”
西域胡姬?
秦守安微微皱眉,这才想起明士隐说的西域胡姬可不是教坊司或者一些上档次的秦楼楚馆中歌舞陪侍的胡姬,而是那个被威武王掳来的北月氏公主,也是让老王爷“马上风”的那匹马儿。
感谢發現男人說謊的一百種辦法、光明顶分顶、伟大的识之律者女士、我是秀公主的蚂蚁的慷慨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