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号早晨,盛希平和陈维民俩人找了个地方吃口饭,然后二人步行往局大楼那边走。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局大楼,大概有三里多地,盛希平身体健康感觉不出来咋地,可陈维民一条腿蹦不行啊。
也巧了,正好有个人赶着马爬犁路过。
盛希平跟人家商议,让陈维民坐在爬犁上,捎他们一段路。
赶爬犁那人倒是不错,正巧爬犁上也有位置,索性连盛希平也一起拉着了。
马爬犁总归是比人快,没过多少时候,就到了局大楼前面。
盛希平和陈维民下了爬犁,谢过人家,然后二人来到局大楼。
这個时候还不到七点,局大楼这儿除了值班和打更的人,都还没上班呢。
离着上班还有挺长时间,这大冷天的他们也不能一直在外头等着。
盛希平索性就指引着陈维民,来到了赵永胜家胡同口。
“维民,里面那两间半房子,就是赵书记家。这个点儿,我估计他在家呢,你直接去找他就行。
赵书记是咱局一把手,这事儿就得他给你办。”
陈维民以前没来过局里,说句不好听的,来到松江河都转向找不着北。
这么两眼一抹黑的去找,肯定不行,所以盛希平才给出主意,领他来了赵书记家。
盛希平把陈维民送到赵永胜家那胡同口,告诉他具体位置,然后看着陈维民一蹦一跳的进了赵家,这才转身离开。
盛希平能做的,也仅止于此,这事儿他不适合露面。
他要是跟着进去,只会让赵永胜为难。
毕竟这不是小事儿,人家不给办吧,昨晚上盛希平刚给送来东西,双方脸面上都不好看。
所以,最好就是陈维民自己去找,一切照着程序来,为了自己将来的前程生计,就得学会厚脸皮。
陈维民进了赵家,盛希平转身离开,去了周家。
这时候周青越已经去上学了,王春秀应该是昨晚在医院值班没回来,周明远吃完了饭,正收拾桌子呢。
翁婿两个聊了几句,时候也就不早了,盛希平还得赶客车。
于是把背筐里的东西装到口袋里,背着口袋离开周家,直奔松江河客运站,买票上车。
坐车的人不少,盛希平好歹找了个后面的空座坐下。
没多会儿客车就发车了,一路晃晃悠悠、颠簸着往县城走。
冬天路滑,那客车跑的不快,十点半了,总算到了县城。
盛希平来县城已经好多次了,可以说驾轻就熟,在县百货附近下了车,然后背着口袋直奔百货后院的土产公司。
冬天,各类动物为了过冬,皮毛丰厚浓密,所以这个时节,也是猎人进山打猎的好时机。
县土产公司收购的价格高,县城周围的猎户,宁可多走点儿路,也愿意来县里卖货。
所以,这时候土产公司的人不少,盛希平瞄了眼,他前面排了十多个人。
这事儿急不得,盛希平只能耐心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轮到他了。
盛希平拎着个大口袋来到柜台前,抬头一看,正好瞧见了土产公司那位主任。
“呦,张主任,你在这儿啊,那劳烦你,给验验货啊。”
盛希平今年进山打猎的机会多,来县里卖过好几次山货了,跟这位张主任见过几次,算是混了个脸熟。
所以一见是张主任,盛希平忙笑着打招呼。
“原来是小盛同志啊,这是又带来什么好东西了?走,走,咱里面说去。”
张主任也认出来了盛希平,于是伸出右手,跟盛希平握了下,然后朝着盛希平点点头,示意他到里面详谈。
盛希平这次带了不少东西,除了一张猞猁皮、两张貉子皮之外,还有几枚壳麝,两枚熊胆。
那熊胆,一个是上秋的时候,后大地进了熊瞎子,农业队老胡找到保卫科帮忙。
保卫科夜班那几个,管盛希平要了炸子,在后大地蹲守两天,结果只把黑瞎子炸伤了,没能炸死。
后来几个人沿着血迹去追,差点儿让黑瞎子给扑了。
那几个人吓的够呛,再不敢去照量黑瞎子。
没办法,还是盛希平带着狗进山,把那黑瞎子给打死的。
另一枚,是刚入冬那会儿,盛希平正好遇上个黑瞎子仓。
他一个人进山,直接杀了个黑瞎子仓,得了枚铜胆。
盛希平这次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他本意不想张扬。所以张主任的话,可以说是正中下怀。
于是,盛希平乐呵呵的就跟着张主任一起,去了后头的办公室详谈。
“说吧,这次又带了什么?反正我知道,你不出手则已,出手总有好东西。”
几乎每次盛希平来土产公司,都是张主任接待,时间久了,张主任也摸出规律来。
“也没多少,就一张猞猁皮,两张貉子皮,两个熊胆,三个壳麝,另外还有点儿杂七杂八的东西。”
盛希平拎着口袋一角,直接把里面的皮张倒了出来。
然后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俩布包来,里头是两枚熊胆,三枚壳麝。
“这还叫没多少啊?你这些东西加一起,得两千来块钱了。”张主任一看,忍不住吐槽道。
外头那些跑山的猎户,来一趟顶多也就是卖几百块钱,哪像这位啊,不来则已,来一趟最低也千数往上。
俩人也算熟悉,又都对行情很了解,所以就没啥可争讲的。
张主任拿过来天平、算盘等工具,需要称量的就上天平,不需要称量的就直接报价。
一边报价,一边扒拉算盘珠子往一起加。
“猞猁皮不错,没啥瑕疵,五百。这两张貉子皮也挺不错的,两张一共一百,壳麝三枚,给你五百五,草胆五百三,铜胆六百二。”
“这几张灰皮、鹿皮,还有这鹿鞭一共两百。所以,总的加在一起,是两千五。”
能做到主任,这业务能力自然没的说,张主任直接报出了总价格。
“咋样?你觉得行,我就招呼人过来,开票点钱。”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那还有啥不行的?张主任说多少就是多少,下回我遇上啥好东西了,还来找张主任。”
这两千五可跟以前不一样,以前都是好几个人进山,卖了钱也要大家一起分。
而这两千五里面,除了那枚草胆,要给保卫科那几个人分一股之外,剩下全都是盛希平自己的。
一下子到手两千多块,那是啥感觉?
张主任办事儿不磨叽,一点儿没压价,该多少就报多少。
盛希平更是个办事儿嘎巴溜脆的人,觉得价格合理,直接点头同意。
所以二人当场拍板成交,张主任去喊了人过来,开票,点钱。
两千五百块钱,对方直接拿出来两捆十块的,一捆五块的,都是全新的嘎嘎票儿,透着印刷的油墨香。
对方当着盛希平的面儿,又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递给了盛希平。
盛希平这边接过钱来,又点了一遍,连同票据一起,全都装进了腰间的包里。
“老规矩,走后院吧,小刘,你跟过去,把后院门打开让小盛走。”
张主任朝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示意盛希平别再去前面了,当心被人盯上。
两千多块钱呢,赶上一般人家好几年的工资了,这要是有点儿啥闪失,那可不得了。
“张主任,谢了啊,下回来还找你。”盛希平整理了大棉袄,朝着张主任一抱拳,然后转身朝着后院走。
那个小刘同志,则是拿着钥匙跟在盛希平身后也出来,把后院小门的锁头打开,让盛希平离开。
“小刘同志,谢谢啊,给你添麻烦了。”盛希平朝着人家笑笑致谢。
“不用谢,你路上小心点儿。”小刘点点头,关上门,重新落锁。
土产公司后院出来,是一条僻静的胡同,盛希平往胡同口瞅了眼,似乎没什么异常。
可盛希平还是不太放心,于是将腰里别着的短刀抽出来握在手中,然后将手插到棉大衣的兜里。
接着用左手按了按帽子,把大衣领子竖起来捂住脸,快步从胡同里往外走。
“嘿,哥们儿,借点儿钱花花呗。”
还没等盛希平走出胡同口,迎面就过来了人,直接挡在了盛希平前面。
这人瘦高个儿,一个袖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袖口微微露出一截儿,看着有点儿像三节棍。
盛希平一愣,心道坏菜,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他这两年没少往县里来,估计是被有心人惦记上了。
以前都是王建设他们跟着一起来,人多,旁人不敢招惹。
今天就他自己来的,人家一见有机可乘,这不就跑胡同口堵他了么?
眼前就一个人,对付起来倒是不难,可就是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同伙儿。
眼下不宜纠缠,还是想办法尽快脱身要紧。
“哥们儿,你找错人了吧?咱们不认不识的,你找我借什么钱啊?”
盛希平右手握紧了短刀,左手依旧扶着衣领子挡着脸,瓮声瓮气的说道。
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拧身,用眼角余光,往身后打量。
这一打量不要紧,盛希平发现,身后胡同的另一端,还有一个人正走过来。
这人个子稍微矮一些,大衣里面支棱着,看起来腰间好像别着啥东西,不是斧子就是刀。
得,前后都有人,想要跑怕是不太容易。
“草,少特么装傻,我们哥俩一直盯着你呢,前几次让你从后门跑了,算你捡着。
今天你一个人来的,乖乖把钱交出来,咱啥话都没有,不然的话,今天你就撂这儿吧。”
对面个子稍微高点儿的那个,手一抖,袖子里的三节棍露了出来。
这小子一挥手,三节棍快速挥舞着,带起呜呜的动静。
这话一出,盛希平就明白了,合着就俩人。
不过,这俩人很明显是有备而来,看对面这个舞弄三节棍的模样,像是有两下子。
今天要是不小心应对,还真是不太容易脱身呢。
“呦,承蒙二位看得起,那我也不能不识相。二位要借多少?我这就给你们拿。”
盛希平右手握刀,作势好像要往外掏钱的样子,朝着那高个子靠近两步。
高个子可能是仗着人多,他手里又有家什,就没把盛希平放在眼里,见盛希平一手掏兜的模样,就以为是真要给他们拿钱了。
“那还用废话,你兜里有多少,就特么拿出来多少。”高个子叫嚣道。
“好啊,我这就给你们。”
盛希平说着,动作快如闪电,一瞬间掏出了兜里的刀,朝着面前那高个子就攮了过去。
那高个子满以为,他们哥俩都带着家伙事儿呢,刚才他露的那一手,就应该把人镇住了,乖乖往外掏钱。
所以他是真没防备,眼见着寒光一闪到了近前,他连抬起三节棍的工夫都没有了,只能闪身躲避。
俩人离的挺近,盛希平又出手极快,对方仓促之下躲避不及,这一刀,就捅在了左肋下。
得亏是大冬天,都穿的厚,加上盛希平心里有数,没下死手,所以刀子入肉不太深,也没伤到脏腑要害。
即便如此,那人也疼的嗷一声,手里的三节棍没拿住,掉地上了。
“哎呀我草,你敢伤我哥。”
后头那矮个儿的离着盛希平还有十多米远呢,没等到近前,就听见同伴一声哀嚎。
那家伙急忙从大衣底下抽出了一把锋利的手斧,朝着盛希平就跑了过来。
论打架,盛希平是这帮人的祖宗。
当初孙云鹏他们十多个人围堵盛希平,他都能反杀回去,更何况是面对俩混混?
不过,眼下不是一味斗狠的时候,还是赶紧脱身要紧。
于是盛希平快速抽刀,后退一步,抬脚将瘦高个儿踹飞,然后捡起地上的三节棍,朝着后面飞奔而来的矮个子脑袋就扔了过去。
趁着矮个子闪身躲避的工夫,盛希平夺路而逃,直接冲出了胡同口,朝着人多的地方跑。
胡同里,矮个儿抡着手斧还想要追出来呢,被地上的高个儿喊住了。
高个儿这一下虽然伤不在要害,流血却不少,得赶紧找地方包扎伤口。
再说了,这光天化日之下,抡着斧子去撵人,那不是纯纯的找事儿么?真以为县里没人管啊?
他们这些混子成天不干好事儿,偷鸡摸狗、拦路劫道,这要是让公安抓着,事儿就大了。
“妈的,这小子除非别在县里冒头,只要让老子见着他,老子非把他扒皮抽筋大卸八块不可。”
矮个儿骂骂咧咧的扶起来高个儿,那高个用手捂着左肋下,俩人就这么从胡同里出来,找地方包扎伤口去了。
另一边,盛希平急急忙忙跑到了客运站,买了下午一点往松江河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