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虎崽已经四十来天了,比刚出生那会儿大了不少,毛也舒展开,身上的花纹清晰可见。
多数动物小时候都是脑袋大身子小,这虎崽也差不多。
晃悠着毛茸茸的大脑袋,总想着往花筐外头爬,却每每都栽跟头摔下来,可有意思了。
花花恋着幼崽,白天基本都在家里呆着,晚上出门捕猎。
偶尔捕猎走得远了没回来,盛希平就冲一些奶粉喂虎崽,所以这俩虎崽跟盛希平可亲呢,见着盛希平就会叫。
那哇呜哇呜的稚嫩声音,任谁听了,都忍不住心软。
有盛希平在,加上花花似乎还记得陈峰,所以并没有向陈峰兄妹示威。
不过,花花还是很警惕的把俩崽搂在怀里,不许它们乱爬。
“你俩刚来,花花可能是不太适应,走吧,咱们去东屋玩会儿,让花花先喂一下娇娇和壮壮。”
盛希平看得出来,花花虽然没吓唬陈峰陈月兄妹,却保持着警惕,知道花花跟陈峰兄妹不熟,不信任他们。
于是,就把兄妹俩领去东屋玩。
陈峰陈月恋恋不舍的跟着盛希平去东屋。
一边走,陈月还问,“叔,娇娇和壮壮是小虎崽的名字么?谁给起的啊?还怪好听的呢。”
“新华的爷爷给起的,两只虎崽一公一母,所以叫娇娇和壮壮。”
盛希平笑着解释了下,一行人回了东屋。
周青岚回来了,盛新华盛新宇陪着妈妈,难得没去西屋看虎崽。
此时俩娃一左一右坐在周青岚身边,手里是周青岚给买的玩具,嘴里是好吃的糖果。
要是没这些东西,那俩没心没肺的娃,怕是早就跟着去看虎崽了。
“媳妇,工队过两天拆楞,等着忙完了,咱俩领着新华和新宇,回松江河去住几天。”
盛希平挨着周青岚坐下,在媳妇耳边小声嘀咕道。
“我估摸着,咱妈那头,柴火应该又不太多了。”
周青岚跟盛希安还有陈家兄妹一起回来的,哪好在娘家多住啊?只住了一晚就赶紧回来了。
原本周青岚也是打算着,先回林场,等着过几天家里不忙了,她再领着孩子回娘家小住。
昨晚上周明远和王春秀还说呢,挺长时间没见着俩外孙子了,怪想的。
听见盛希平这话,周青岚寻思了一下,摇摇头。
“柴火就别弄了,家里还有不少,今年应该够烧的。
要是冬天不够烧,咱爸随便跟制材厂还是贮木场要点儿零七八碎的柴火就行,可别大老远往下送了。
前川林场离着松江河太远,又是车又是人,太折腾了。”
自打周青岚跟盛希平处对象以来,周家的烧柴就没用别人操心,都是盛希平给张罗的。
可今年春节那场车祸,让周青岚心里有顾忌。
还是算了吧,大老远弄一车柴火,又是车又是人的,盛希平得往里搭不少人情不说,万一路上有点儿啥差错,连盛希平带周明远,都得吃挂落儿。
“过几天咱俩领着孩子回去就行,柴火的事儿咱就不管了。”
倒不是生女外向,属实是从前川往下送柴火太麻烦了。
周明远在松江河,附近有东岗林场、板石河林场、小山林场,还有制材厂、贮木场。
以周明远现如今来说,他张嘴说是要点儿柴火,哪儿都能弄到,真没必要让盛希平费那么大劲,大老远的给送去。
周青岚一说,盛希平就明白了,当即就笑,“那也行,家里有柴火就先烧着,啥时候咱爸说没柴火了,再另外想办法。”
两口子正说话呢,盛新宇嘴里的糖吃没了,于是又来找周青岚要。
周青岚索性将小儿子抱在怀里,逗他,“叫妈妈,叫妈妈才给,不叫不给。”
盛新宇抬头瞅了瞅盛希平,再看看周青岚,乖乖的喊了声妈妈。
周青岚一听,高兴的立刻就掏出块糖来,放到了儿子手里。
盛新宇拿着糖,高兴极了,低着头琢磨着怎么把糖纸扒开。
这回,不管周青岚怎么逗他,让他喊妈妈,小家伙就跟听不见似的。
“你这混小子,要糖就叫妈,给了你糖,就不理人了?”盛希平一看,微微皱眉。
这臭小子就是不如闺女贴心,这要是有个闺女的话,怕是早就窝在妈妈怀里粘着赖着,不肯撒手了。
臭小子一个個都心大,只知道吃和玩,这么久没见着妈妈,也不说黏糊一会儿。
“算了,跟孩子计较什么?本来我陪着他们的时间就少,不粘着我也情有可原。”
周青岚看着俩儿子虎头虎脑的模样,倒是满心欢喜。
男孩子嘛,天生就是感情没那么细腻,很正常。
周青岚回来,毫不例外的被王校长请走,继续给老师们讲课。
盛希平呢,山上工队开始拆楞了,他作为生产调度,每天都得上山去看着干活,也不得闲。
转眼进了八月,工队拆楞到了尾声。
盛希平依着周青岚的话,没要楞底子,最终楞底子被二工队的队长弄回家了。
拆楞结束,盛希平暂时没啥活了。
于是就跟家里说了声儿,和周青岚一起,领着俩孩子,坐车去松江河看望周明远夫妻。
盛新华和盛新宇两个难得坐火车,可好奇了,一路上也没睡觉,就趴在窗边往外看。
一边看,还一边问,“妈妈,妈妈,这是什么?”“妈妈,妈妈,那是什么?”
盛新华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指着窗外的东西,不管是一块巨石,还是倒去的树根,或者是天上飞的鹰,都要问一问是什么。
周青岚倒是挺有耐心的,不管儿子问多少遍,周青岚都笑呵呵的给儿子解释一下。
倒是盛希平,在盛新华第二十八次问这是什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从兜子里翻出俩洋柿子来,递给儿子,堵上那爱问的嘴。
“吃东西吧,别问了。”
这时节,洋柿子刚熟,为了留种子,张淑珍不许家里人摘,说是要再等一阵子熟的多了再摘。
要不是盛希平他们要去松江河,张淑珍担心车上没东西吃,才不肯摘下来呢。
即便如此,今早晨也就摘了四个。
林场平常时候也没啥水果给孩子们吃,黄瓜、洋柿子那都是好东西。
盛新华惦记菜园里的洋柿子好几天了,一看爸爸手里拿着鲜红的洋柿子,顿时啥都不问了,接过来就咬一大口。
盛新宇还小些,周青岚掰开个洋柿子,拿了一半儿送到小儿子嘴边,让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有东西吃,俩孩子总算不问了,盛希平和周青岚也能清闲一会儿。
“媳妇儿,你吃啥,黄瓜还是洋柿子?”盛希平低头,又从兜子里掏出来黄瓜和西红柿,问周青岚。
“黄瓜吧,洋柿子留给他俩吃。这一路上让他问的我,口干舌燥的。”周青岚伸手,拿了根黄瓜。
盛家种的这个黄瓜品种好,水灵灵的还特别有黄瓜味儿,口感非常好。
就这样,一家四口都吃东西,总算消停了。
小火车十一点多到了森铁车站,周青岚领着老大,盛希平抱着老二,随着人群一起下了车。
刚下车,就见到不远处周青越正朝着他们招手呢。
“儿子,快看,你小舅。”盛希平指着周青越,对小儿子说道。“快叫人。”
盛新宇还小,不太记事儿,一年只见几次舅舅,自然不记得。
不过这孩子听话,爸爸让叫人,立刻就开口,“小舅舅。”
盛新华机灵,不等妈妈说呢,他就松开妈妈手,朝着周青越跑了过去,“小舅舅,我可想你了。”
周青越一看,忙弯腰抱起来盛新华,“哎呦,小胖子,你又长肉了是吧?比过年的时候又沉了。”
周青越可稀罕这俩外甥了,每回见了俩孩子,都亲的不行。
“姐,姐夫,小新宇。”周青越抱着盛新华走过来,跟盛希平夫妻打招呼。
“成绩出来了没有?考的咋样啊?”周青岚最关心的,还是弟弟的高考成绩,于是一见面就问道。
“出来了,今上午刚去学校看的成绩,还行吧,四百出头。”周青越笑着点点头。
今年已经是恢复高考的第三年了,考试科目依旧是文科语、数、政、史、地,理科语、数、政、物、化,学外语专业的加试外语。
每科满分一百,总分五百。
跟前两届高考相比,如今的卷子出题越来越难,学生的分数越来越高。
周青越能考四百出头,也算是可以了,本省的大学应该没问题。
“嗯,也还行,只要没报跑偏,应该能录个学校。”
周青岚一听弟弟考的这个分数,点了点头。
不算特别高,跟盛希康那个妖孽没法比,总的来说,也算可以了。
周青越今天骑自行车来的,此时便把盛新华抱在自行车前面横梁上,然后把盛新宇放到车后座上。
周青越推着自行车,盛希平和周青岚俩人扶着后头的盛新宇,就这么往周家走。
等他们到周家的时候,就已经十二点左右了,周明远下了班,正跟王春秀俩人在厨房忙活着做菜呢。
“爸、妈,我把俩外甥接来了。”周青越刚到大门口呢,就开始喊上了。
周明远夫妻忙擦干了手,从屋里出来,一人一个,抱起来外孙子就亲。
“哎呀,好长时间没见着我外孙了,又长个儿了,你瞅瞅这虎头虎脑的,多稀罕人啊。”
周明远抱着盛新华,稀罕的不得了。
“快,进屋吧,饭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呢。”
盛希平他们提前往松江河打了电话,所以王春秀特地串了班在家休息,今早晨去买了不少菜,做了一桌子呢。
众人随着周明远夫妻进了屋,就见到东屋桌子上摆了好几个菜。
王春秀把外孙子放到炕上,给脱了鞋,然后又出去端了饭菜进来。
“快,都坐下来吃饭吧,这个点儿,孩子都该饿了。”
于是,众人坐下来吃饭,一边吃,一边唠嗑。
“爸,原本希平说是想给家里再弄一车柴火的,我没让。大老远的太折腾了,万一路上有点儿啥情况,说不清楚。”
周青岚想起这事儿来,主动跟父母说了声儿。
这事儿她提起来是一回事儿,要是盛希平说,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希平啊,难为你还记得这事儿,家里柴火还够用的,不用你们费心了。
青岚说的对,太远了麻烦,又是人又是车,你看着是没花多少钱,实际上都是人情,也不划算。
等着冬天我跟制材厂那头,再要点儿板皮啥的掺和着烧就行。”周明远一听,立刻表明了态度。
女婿心里头有丈人家,还惦记着烧柴,有这份儿心就挺好。
“爸,那等着家里弄柴火的时候,你记得告诉我一声儿,我过来帮你干活。”盛希平笑道。
“青越过一阵子也该上学了,你和我妈还都上班,也挺忙的,到时候我来弄。”
一个女婿半个儿,老丈人家有活,该伸手就伸手,这是应该的。
“行,行,到时候我打电话给你。”女婿都这么说了,周明远立刻点头应道。
一家人说说笑笑,又提起了周青越高考的事儿,周明远夫妻对儿子考的这个成绩,倒也能接受。
毕竟自家孩子啥德行自己心里明白,再说了,之前好几次摸底考呢,都心里有数。
填报志愿的时候,周明远帮着参谋的,基本上都是省内的学校,离着家近,有啥事儿也方便。
吃过午饭,周明远回单位上班,王春秀和周青岚俩人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唠嗑儿。
盛新华和盛新宇俩娃换了地方,瞅着哪儿都新鲜,也不想睡觉。
周青越一看,就说要领着外甥去局机关的托儿所玩,那头有滑梯、秋千、跷跷板等东西,估计俩小子能喜欢。
左右也没啥事儿,盛希平便跟着一起,就这样,俩大俩小一起出门,到了局一小学隔壁的托儿所。
局机关托儿所,是专门为局里职工方便而办的,夏天也不放假。
周青越跟托儿所的人挺熟,去了之后跟人家说一声儿,就领着俩外甥去玩了。
盛新华和盛新宇这都是头一回来玩,哥俩瞅着院子里那些东西,都好奇的不行。
在周青越和盛希平的指引下,俩人爬上了那个铁制的大滑梯,从上头一下子出溜下来。
把盛新宇乐的咯咯儿笑,也不用谁扶着,连忙从地上起来,又爬台阶上去,再次滑下来。
盛新华更是玩的高兴,他胆子大,玩了几次滑梯之后,就要去荡秋千。
托儿所的秋千是个大铁架子,上头扣着铁环,铁环下垂着铁链子,底下铁链子上拴着块木板。
盛希平教儿子怎么坐到秋千上,然后用力一推,小家伙就在半空中荡了起来。
盛新华胆子大,秋千飞的挺高,他也不怕,反倒哈哈大笑着,催盛希平,“爸爸,再高一些,再高一些。”
盛希平没办法,一边嘱咐儿子抓住了两侧的铁链,一边将秋千再次推出去,引得盛新华又是一阵欢呼。
托儿所里的小朋友午睡醒了,也出来玩,盛新华和盛新宇两个跟那些小朋友相处的也特别好。
大家伙儿一起玩,直接玩疯了,一直到下午四点多,别的家长都来接孩子了,这俩小家伙还不肯走呢。
“咱明天再来,要不然姥姥和妈妈在家等的着急了,姥姥不是说了么?晚上还要给你们做好吃的呢。”
眼见着快五点了,托儿所要关门,盛希平没办法,跟周青越俩人各自扛了一个孩子,好歹的从托儿所出来。
“姐夫,你们林场没有托儿所么?
要是有的话,秋天你直接把他俩送去得了,正好我大娘还能轻松点儿。”
往回走的路上,周青越在那儿叨咕。
“林场没有托儿所,是育红班,最小也得六岁才能去,太小了人家不给哄。”
局里不少人家是双职工,要是没有老人给照看孩子的话,就只能把孩子送去托儿所。
林场一般都是男职工多一些,女的少,双职工的更少。
所以只有育红班,招收六岁左右的孩子,生活上可以自理,不需要老师费太多心思的那种。
正好可以在育红班适应两年,上小学。
“哦,那我大娘还得再费几年心思。”
周青越点点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让盛新华盛新宇再野两年。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天,路上遇见熟人,有的认识盛希平,少不得要攀谈两句,盛希平也教着孩子,跟人家打招呼。
“以后见到比爸爸岁数大的就叫伯伯,比爸爸小的叫叔叔。
要是跟爷爷差不多,有胡子有白头发的,就叫爷爷,听懂了么?”
“哦,知道了。”盛新华还没玩够呢,有点儿不甘心,不过他怕盛希平,所以乖乖点头。
回到周家,王春秀母女俩已经把晚饭都做好了。见盛希平他们这么晚回来,周青岚还问了句。
“别提了,咱家这俩孩子都是人来疯,在托儿所那头玩滑梯、秋千,没玩够,死活不想回来,还是我跟青越硬把他俩扛回来的呢。”
盛希平忍不住跟媳妇吐槽道。
“要不然,秋天你们把俩孩子送这边来?
咱这儿有托儿所,早点儿送他们去,多跟其他孩子接触,也挺好的。
正好离着你爸单位也不远,他早晨上班送去,下午下班接回来。
我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忙了,一个月值不了几个夜班,正好照顾俩孩子。”
王春秀挺稀罕俩外孙的,就是离着远,照顾不到。
她也是替俩孩子着想,在镇上生活和山沟沟里长大,怎么也是有差距。
“妈,你跟我爸工作都挺忙的,不麻烦你们了。
新华明年秋天应该能上育红班,林场就有,新宇再过两年也差不多了。
谢谢妈,替我们着想,这俩孩子太皮,就让他们搁林场野去吧。”盛希平一听,忙谢过了丈母娘的好意。
这年月来说,姥姥姥爷能给哄孩子的少之又少,多数都是爷爷奶奶管。
爷爷奶奶不在跟前儿的,偶尔姥姥能搭把手,那就是很好了。
王春秀能有这份儿心,说明她是真的挺得意女婿和俩外孙子。
不过盛希平却不好蹬鼻子上脸,哪有自家奶奶闲着不管孩子,却扔给姥姥看着的?传出去,人家不得笑话死盛家啊?
再说了,以盛连成和张淑珍亲孙子的那个劲儿,要是把俩孩子弄松江河来,好几个月见不着一回,俩老人怕是能想出病来。
盛连成那脾气,要是不让他看见孙子,估计他能把儿子骂死。
王春秀其实心里明白,盛家不可能把孩子送到松江河来,她就是稀罕外孙子,想多跟外孙子相处。
既然盛希平不乐意,她也不好强求,这事儿便不再提了。
正好这时候,周明远也从单位回来了,于是王春秀母女赶紧收拾饭菜。
“希平啊,今天下午,林场那边打过来电话,说是有个姓侯的来了,住在站前旅社呢,好像是找你有事儿。”
周明远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跟盛希平说这事儿。
盛希平一愣,姓侯的?住在站前旅社?不会是侯亚双吧?他这时候来干嘛?又来买木头了?
之前不是弄了十节车皮的木头么?咋地,还不够?
“咋地了?有啥难事儿啊?”
周明远见盛希平脸色阴晴不定,就以为是遇见啥难事儿了,连忙问道。
“爸,没事儿,我在猜那姓侯的是不是我之前在沪市认识的人。
开春的时候他来过一趟,让我帮忙弄木头来着。莪帮他整了十节车皮,按理不应该这时候又来啊。”
侯亚双和张主任离开的时候,盛希平说过,要是还想用木头,最好是明年刚过了年就联系。
那时候各个林场还没结束采伐,想要什么样的,可以提前安排出来。
所以盛希平就挺纳闷,侯亚双这时候来干嘛?
“哦,弄木头啊,这个你可得小心啊,现在南方那些木材老客儿太多了,都想从咱东北弄木头走。
这一行里头的水深,一个弄不好容易掉进去,你多加小心。”
周明远一听就明白了,于是提醒盛希平。
“嗯呢,这个我知道,爸你放心吧。
那就等会儿,吃完了饭,我去站前旅社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呢。”盛希平点点头,不跟老丈人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