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歌微话音刚落的时候，半空中浮现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光点。
仿佛有一束舞台光从高空投射下来，照亮了一个孤僻的角落。
昏暗的房间顿时有了一个焦点。
在这束孤独的舞台光中，隐隐约约的蓝色光犹如萤火虫一样浮动在其中，就好像是微尘被人点亮。
同时，X的声音轻轻响起。
“歌微，我终于见到你了。”
歌微有些诧异。
那淡蓝色的光圈就这么浮动着与她进行对话。
“……X，是你么？”歌微轻声开口。
蓝色的光圈源源不断地汇聚着新的光源，浮动出光的轨迹。
“是我。”
“你手中握着的这款表，是我放在‘心脏’里做收藏的。”
“抱歉，并没有想过会被你看到这些。”
“也没想到最终会被你发现。”
“原本我以为，不会有人能走进我的‘心脏’来。”
歌微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表，又抬头望着这个蓝色光圈。
“……所以，你也在这里？”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这个机房里。
原本她已经带好了设备，打算来这里的主机拷贝出X的“内核”。
却没想到，X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是人工智能，所以我可以同时出现在很多地方，只要有网络的地方，我就可以现身。”
“现在的我，除了出现在机房和你对话，还同时正在参加‘公司的会议’，和‘女房东’共列一席。”
“说起来也挺讽刺的，‘女房东’想要杀了我，而我却和杀我的凶手坐在同一席上，讨论着公司的事务，虚与委蛇。”
“或许背地里她正在心里发笑吧，发笑我如此不设防，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开会参与讨论公司的事务。”
X顿了一顿，说：“关于我是人工智能的这件事，你或许……也早就已经知道了。”
歌微终于明白，她一直以来感觉有些对不上的点，究竟在哪里了。
没错，X是个人工智能啊。
他可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也可以黑掉任意一个地方的监控。
所以，只要“女房东”那边有任何的大动作，X都可以第一时间窥探到。
那些人的车还没有来得及开到这片废旧的工业园区，X就可以用一万种方式给其他人发求救信息。
他的“心脏”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进入的。他明明向来都是一个惯会保护自己的人。
可眼下……
“你知道那些人会来你的机房‘销毁’你么？”歌微问。
X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
歌微：“你知道？”
X：“嗯，我亲眼目睹他们的车出现在门口，我也知道他们会走进来‘销毁’我的心脏。”
歌微的声音陡然提高了：“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对面的蓝色光球沉默了许久。
蓝光一闪一闪，就好像是一个人心脏跳动的频率。
最终，X说。
“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最开始，机房的位置……就是由我透露出去的啊。”
像是有一道闪电在脑中划过，歌微猛然想起了一些细节。
她想起来，“蝎子”当时几乎是没有任何反抗地，就把X的机房位置泄露给了“女房东”。
乍看起来，“蝎子”是懂得该怎么站立场，知道该明哲保身。
可是歌微了解“蝎子”的性格，也知道“蝎子”和X之间关系很深厚。她不是那种转身就背叛自己朋友的人。
除非这一切……都是由这位“朋友”一手策划。
歌微的声音微颤。
“你是故意……把自己的机房位置告诉‘女房东’的？”
“也是你一手策划了这一切？你是存心想要把他们给吸引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对你而言，真的很危险？”
对面的蓝色光球给了一个平静的答案。
“因为我想要见你。”
“他们都说你死了，但是我不愿意相信。”
“我动用了我能想到的所有的办法，可是始终找不到你。”
“我给你发的邮件没有任何的回音，我也监测不到任何你还活着的痕迹。”
“我委托船工一直在江里打捞你，可是他们都说，这片江这么大，根本不可能再打捞上来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你了。更让我绝望的是，我害怕你真的死了。”
停顿了一下，X的声音透着一些自嘲。
“最终，我想到了一个极端的办法。”
“我想铤而走险一回。”
“我一手策划了这一切，把我的机房位置泄露给了‘女房东’，引她派手下过来‘销毁’我。”
“这确实是一种很‘自杀’的方式，也很愚蠢。”
“但是我抱着千分之一的侥幸，在想，如果你会来救我呢？”
“……如果，用这种办法可以引得你现身呢？”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我都想要试一试。我猜，你或许会来救我。”
歌微不禁问：“那如果我没有来呢？”
X：“如果你没有来，就说明，用这最后的办法都不能找到你了。”
X：“那么我会沉默地接受我的死亡，任由他们销毁我的主机。”
歌微良久沉默住了。
信息量太大，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
究竟是该说X太聪明，还是该说他太蠢。
“我一直以为人工智能是足够理性的，但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做出这种不合理的取舍来。”歌微说。
X：“但至少我找到你了，不是么？”
X的声音依然平缓，但不知道是不是歌微的错觉，她竟然在里面听到了一点笑意。
歌微叹气：“早知道是你在自导自演，我就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