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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回 相术
    看相的人走后,看儿子云灵一脸的不屑,云星忽然严肃了起来:“你做的事我不过问,但你记住一条,多积点德,别随便整人。姊妹几个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刚才那个看相的说得不错,我确实曾救了很多人的命,那时你还小,不知道这事。”

    原来,在几十年前,云星被人整了,全家被牵连,发配到了穷乡僻野,住在别人家临时拴牛的草棚里。草棚只有一面墙,那面墙是别人的山墙。村里人看他一家人可怜,才帮砌垒了另外三面墙。

    不久,由于云星能力出众,人缘好,他当上了村长。

    后来连续******,粮食本来就欠收,上头又调走了大部分口粮,所以库房里的粮食也所剩无几了,官府的任务重,还在催着上交粮食。

    云星是明眼人,一算账,真要按上面的要求交足粮食任务,剩下的口粮是不可能支撑到明年秋收时节的,这就意味着,村民都得挨饿,甚至很可能会饿死人。

    所以,作为村长的他连夜把村民召集到一起,商量如何才能保住支撑到明年秋收的那些口粮。

    大家很快达成一致意见,藏粮!

    这事说起来似乎容易,在当时,是冒了巨大的风险的。

    以云星的戴罪之身,再干这样的事,一旦发现,后果极其严重。但涉及到全村生死的大事,容不得犹豫与退缩,也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考虑什么后果不后果的。

    人命关天,人心就齐。云星带领大家在岗梁最隐蔽的地方挖了个地窖藏粮,另一拨人则抢收剩下十几亩地里的红薯。

    这一切都是在夜里偷干的,不敢点灯,因为害怕被发现,他们只能在微弱的月光和星光里劳作。

    他们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点一丁儿烟火,因为有可能暴露行迹。

    为了抢收红薯,全村的人都下地了,前面的人割秧,后面的人则犁地,男人则往地窖里挑红薯,这种合作,堪称完美、高效、有条不紊。

    因为连夜抢收红薯并且在地上播上了麦种,检查人表扬了云星,说他们是第一个完成冬播任务的村。也批评他保守,是这一年交粮最少的一个村。

    云星说:“我们争取明年当个交粮第一村!”

    中午,云星叫众人蒸了一大锅红薯,担到库房里,让他们吃了一顿饱饭。

    别看检查人是从上面来的,一天只配了八两粮食,他们哪能吃得饱?

    临走时,云星又给他们每人口袋里装了两个红薯,让他们给老婆孩子带回去。

    云星说:“我这一生就偷了这一次,当了这一次贼,而且还是个大贼,带领全村人偷。但我当一回贼,救了一村人,一百多户呢,老天爷给我增寿二十年。”

    “现在想想饿死人那几年,真是让人心寒呐,有的村都死绝了十几户。咱们那个村,连一个浮肿的人都没有,而且凡是咱们村的亲戚朋友,只要来咱们这儿,都没有让他们饿着。”

    “我给村人们交待,做饭时,水放宽一些,大家均着吃,绝不能让来咱们村的人饿死。”

    “到了开春,粮就不够了。干红薯秧,本来是喂牛的,泡泡掺到红薯干里,人也吃了。喂牛的料,人也当饭吃了。总算熬到了割麦,村里没有断过伙食,没有饿死一个人,连个浮肿的都没有。新粮下来了,大家总算熬过了鬼门关。”

    后来,云星因需要被召回城的时候,全村人都来送他,很多人都哭了,拽着不舍得他走。

    云星说:“我从没有别的想法,没想到却当了两年的村长,救了一村人的性命。我今年八十岁了,还有四年的阳寿。有些事啊,你还真别不信。”

    “我记得你奶奶活着的时候就说过,算命的说我只能活到六十四岁。六十四岁那年,我没有死,还以为是算命的没算准。今天这名看相的也说我天命只有六十四岁,而且他算对我救了不少人,那我没道理不相信老天爷真的给我增了寿。”

    “八十四岁我死了,说明看相的看得准。如果我活不到八十四岁,或活到八十五岁以后,信不信,你们自己看着办。不管怎么样,多行善积德,对自己、对后代都有好处。”

    后来云星活了八十四岁零一百一十二天,儿子云员彻底相信了那个看相的人的话,真是神相,可惜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这个无神论者也会信命,也信了以前认为是迷信的因果承负报应。

    反省自我,人们也许只是没有那个能力了解这个世界的全部真相,又因固执自大,而欠缺一份包容,所以人们才轻率地下结论去否认。

    对未知世界,心存一份敬畏,才是更妥当的做法。

    看来世界的复杂,远非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但在纷繁复杂的世象中,始终有一根主线贯穿始终,这就是因果承负。

    当年云星冒巨大的风险救下许多村民,现在得以延寿二十年,德泽后人。

    好人好报,这话虽俗,这理实在。

    云灵的表哥姜丁家道浩富,势力强大,就住在城西五里的小村镇。

    姜家有一帮凶悍的奴仆,他们依仗着主人有钱有势,在乡里之间横行霸道,闹得乡邻咬牙切齿,却无人敢惹。

    乡民左老汉有几亩薄田,正邻近姜家的住宅,竟屡次无端遭到姜家骤马的践踏,损失惨重。

    左老汉忍无可忍,找上姜家来理论。不料,他还没跨进姜家的大门儿,就遭到那帮恶奴的拦截与辱骂。

    左老汉气愤不过,也还了几句嘴,恶奴们拥上前来,揪住他的脖领,动手将打。多亏乡里乡亲们上前劝说拦阻,左老汉才免受一场皮肉之苦。

    他自知势力不如,只好作罢,勉强咽下这口窝囊气,但是左老汉毕竟是位乡下人,心胸诚朴而狭窄。自从受了姜家的气,郁忿内积于心,终日郁郁不乐,积久成病,就得了个噎膈症。

    他将就着过了一年,已经是进食艰难,自己也觉出将不久于人世了。

    那一天,左老汉请来几位木匠,趁着自己还有这口气,给自己置备一口棺材。

    他对工匠们说:“烦劳几位师傅,在棺材的后合板上给老汉凿个窟窿。”

    木匠们都是些年轻气壮的人,听了老汉这话,不由得吃了一惊,其中的一位就问道:“我说老爷子!您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的?好好儿的寿木,干嘛非掏个窟窿?”

    左老汉却一本正经的说:“我老汉被姜家欺辱,一口气儿不出,才得了这么个绝症,我是被他们气死的,我知道,生不能报仇,死也必不瞑目。”

    “待我死后,一定要变成一条蛇,从这个窟窿爬出去,再钻进姜丁的腹腔里,我要吃尽他的黑心肝,才足以发泄我的心头之恨!”

    年轻的木匠们听了陈老汉的话,不禁哈哈大笑,有一个就说:“老爷子,说句不吉利的话吧:您老万一归了天,一旦入土,必是一年肉烂,二年筋断,三年就化作一堆白骨。那会儿,您还能变哪门子蛇?算哪门子账?您别招人不乐了!”

    但是,左老汉执意坚持要那么做,因为他是雇主,木匠们怎好违拗他?

    晚上,木匠们散工回家,一边走,一边聊,大说大笑,嘲讽左老汉愚昧陈腐,把希望寄托于死后。

    他们正好路经姜家门前,被出门送客的姜丁听到了片言只语。

    有一位木匠与姜丁相当熟识,姜丁便上前拦阻,问道:“老弟,又背地里理论我什么?有话当面儿说。”

    木匠不耐烦的说:“哎……,这是怎么说话?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我们大声大嗓的说,你都听见了,怎么会是背地里理论?”

    “告诉你吧,人家左老汉说,死后要化作一条蛇,吃了你的心肝!”接着,又把左老汉的话复述了一遍。

    姜丁惊呆了,气愤道:“这些该死的奴才,仗势欺人!这些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