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落卿璃的脑中一片空白,胸口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有些无措地舔了舔微干的嘴唇,神色惊惶,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姑娘,这会子日头还没落,热得很,怎么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呢?”
云茶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走至落卿璃近前,神情满是关切。
落卿璃敛了微微泛红的眸子,声音轻颤:“云茶,你说,明天和意外,哪个先会到来?”
她以为自己会平安长大,却骤然失去了母亲!
她以为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会渐渐融冰,父亲如今却下落不明!
她以为只要一步步谋划,谨慎前行,终有一天她会立于不败之地,为父亲和母亲报仇,可现在,她却连自己能不能安然逃过这场浩劫都不知晓……
人生苦短,也许想要实现的目标,永远来不及实现。
所以,趁她还活着,有仇,就当场报了吧!
落卿璃紧紧握住拳头,眼中闪过一抹凛冽的寒色。
她转过头,稚嫩的声线越发清冷,对云茶道:“临行前,菱燕是不是把加重药量的那份药装进了咱们的包袱里?”
云茶答道:“是,都在包袱里,这几天没有眼线盯着咱们,所以奴婢就没有再假装给您煎药了。”
落卿璃微微颔首,伸手扶住云茶的胳膊,指尖冰凉,隐隐加重了力道。
“罗小娘连日来劳心劳力,忧思不已,听说每夜须得服用安神药才能入睡,这安玉草不是也有镇静痹痛之效吗,她女儿亲自配的,也得让她尝尝吧。”
云茶重重点了点头,给落卿璃福了福身,刚要退下去办,却又被落卿璃拉住手腕
“先去转告长姐和妍欢,就说近来世道不太平,让她们今夜别睡得太沉。”
对落卿璃来讲,罗秀萍是她的弑母仇人,死有余辜,她自己也早已成为落妍霞眼中钉,注定水火不容。
可落妍雪母女到底没有真的下手害过她,还有与她交好的落妍欢,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手足丧命。
她没那么冷血,也有自己的原则。
奈何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领落卿璃的好意。
落妍雪倚在房中唯一一扇小轩窗前,一手持扇,听着云茶来转告消息,连头都没抬。
“你们姑娘最近倒是管的越发多了,连本小姐如何就寝都要插上一嘴,当真是了不得了。”
云茶微怔,低下头道:“大小姐您误会了,我们姑娘只是出于好心,这才让奴婢来多一嘴,并无他意。”
啪的一声,落妍雪将扇子摔在书案上,冷冷笑道:“好心?我看耀武扬威吧!”
如今谁人不知,落卿璃一夕之间成了江南最被看好的才女闺秀,而她这个自小备受万千宠爱的嫡长女,反倒不如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来的优秀!
“雪儿!越说越不成样子了!”
冯佩莲皱起眉头,扬手打发了云茶出去,自己理了理裙摆,坐在落妍雪旁边。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从前你可从不会说出这种有失身份的话啊!那天你疏远你祖母,我也看出来了,你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尽可以说给母亲听。”
“有失身份?呵呵,”落妍雪自嘲道:“如今祖母所有的宠爱都给了落卿璃,她这个孤女倒比我这个当家大小姐身份更贵重些。”
冯佩莲这才明白,原来落妍雪是在气老太太不重视她了。
“你这可就是多心了,你祖母宠爱了你这么多年,怎会一夕更改?再说,以你的才华,剩下两科努力拿个榜首,那落卿璃如何与你比肩?”
见落妍雪噘着嘴不说话,冯佩莲轻轻帮落妍雪顺着气,接着好言劝慰。
“你是落府的嫡长女,是你父亲膝下唯一的孩子,自小就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这都是别人比不了的。母亲知道,你是个端庄守礼、谦逊宽容的孩子,偶尔闹闹脾气就罢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任性了!”
谁料,落妍雪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情绪更加失控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不能任性?那些荣耀曾经都是我的,可现在却被落卿璃那个贱人抢走了,我怎能不恨!”
落妍雪喊得撕心裂肺,酐畅淋漓。
她亲手撕开了自己伪装十多年的虚荣面具,而面具下,是赤裸裸的憎恶和嫉恨,何其丑陋!
“我不想再装了!我受够了!我一点也不谦逊,我就是嫉妒她!我就是容不下她!”
冯佩莲彻底呆住了。
她从来都没想过,她悉心教导,引以为傲的乖女儿,会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雪儿……你……”
落妍雪胸脯剧烈起伏,心底却越发疼痛。
只因为,母亲看她的眼神里溢满了失望。
落妍霞鼻尖酸涩极了,她一把推开冯佩莲,跌跌撞撞地跑到文绣署的绣房内,疯了一般穿针引线,连银针刺破手指都像没有知觉一般。
鲜血滴落绣布之上,星星点点,又被泪水晕开,宛如雪夜里含苞待放的梅花,似有傲骨,似将凋零。
将夜,万籁俱寂。
落卿璃伏在桌案旁忧心忡忡,烛火葳蕤,映出她半明半暗的面庞,辨不清神色,唯有一双灵眸澄澈清明。
云茶和霜花趴在她两侧,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手里紧紧却还攥着从膳堂偷偷拿出来的饼子和果子。
落卿璃垂眸看了看两个侍女,眼中漾起一抹柔和之色。
她起身走向箱柜,想拿出两张薄毯给两人盖上,可没走两步,她却突然失去了平衡,斜斜地栽向床头柜,连站稳都有些吃力。
落卿璃瞳孔微缩。
地震了!
咔嚓一声,摆在床头柜的白玉瓷瓶掉在地上,应声碎裂,原本稳稳立住的书架也翻倒在地。
一片碎裂声中,房梁处也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顶棚的灰尘扑簌簌地扬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