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在正月,但京畿之地却是颇为罕见的下起了毛毛细雨,为此间天地平添了一丝寒意。
虽然寒意逼人,但就藩河南洛阳的福王朱常洵却是"热情高涨",这些天不断上书天子,请求荣养自己的母妃,态度一次比一次虔诚,言辞一次比一次真挚,到了最后,甚至惊动了名义上掌管宗室,已然垂垂老矣的"宗人令"。
许是福王"金钱开路",朝野中原本对此事噤若寒蝉的御史言官们也开始下场。
只不过这些人非但没有指责福王"违制",而是在强调"大明以孝治天下",称赞福王一片孝心。
虽是没有直截了当的表明立场,但其态度却是昭然若揭,甚至就连一些礼部官员都是亲自下场。
除了外朝议论纷纷之外,紫禁城中也是暗流涌动。
作为曾经独宠后宫多年,万历皇帝最为心爱的女人,郑贵妃在后宫中的地位极高,并且历经泰昌,天启两朝依旧屹立不倒。
尽管后世上赫赫有名的"明末三大案"都与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郑贵妃仍是安然无恙的待在后宫之中。
在外朝舆论发酵的最为热切的时候,这名年逾六旬的老妇也是在几名老太监的陪同下,亲自来到乾清宫面圣。
这位仅在登基大殿上见过一面的神宗宠妃,才刚刚见面,便对朱由检口称有罪,声称朱常洵并未有意破坏祖制,令天子为难,只是受了小人蛊惑,她已然派人去训斥朱常洵了。
如此拉扯了数日之后,或许是迫于舆论的压力,亦或者为福王的孝心所感动,紫禁城中的天子终是在正月的最后一天,就郑贵妃出宫一事召集六部九卿及阁臣廷议,并于次日发布了旨意,允准福王朱常洵进京面圣,接先皇贵妃郑氏出宫,颐养天年。
...
乾清宫暖阁中,一身常服的朱由检端坐于案牍之后,面带喜色的翻阅着手中的奏本,心情很是不错。
谋划了多日的"计谋"终于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也让朱由检对日后的"乱局"增添了些许信心。
大明积弊多年,许多国朝初年定下的制度已是名存实亡,朱由检想要重振皇权,势必要触碰到这些既得利益者手中的利益。
两害取其轻,面对着内忧外患不断的大明,朱由检只能暂时将目光锁定在那些富可敌国的"亲戚们"身上。
"陛下,辽东巡抚毕自肃呈奏。"
见得朱由检心情不错,才刚刚踏进暖阁不久的司礼监秉笔忙是自怀中掏出了一封奏本,小心翼翼的交给了身前的天子。
由于天子特意叮嘱过,凡是自辽东和西南而来的奏本定要第一时间呈递,故而通政司便直接令人送到了他的手中。
"唔,呈上来吧。"
闻听乃是自辽东而来的奏本,朱由检也隐去了挂在嘴角旁的笑容,顺手将王承恩手中的奏本接了过来。
信中内容不多,除了向朱由检汇报已然将军饷尽数发到了辽东军士卒手中之事后,便是向京师示警,怀疑来年开春之后,建州女真或有异动。
其给出的理由,便是最近这段时间里,宁远城外和锦州城外的蒙古流民及衣衫褴褛的汉人百姓突然增多。
良久,朱由检将手中的奏本轻轻搁置,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纵然知道此战避不可避免,但他是有些紧张。
毕竟辽东的那些女真鞑子可不是他近些天才刚刚收拾的勋贵和宗室可比,这些野猪皮气候已成。
更令朱由检有些苦涩的是,他发现自己除了静静等待女真鞑子兴兵之外,竟是"无能为力"。
放眼整个大明,上至九边军镇,下至地方卫所均是积弊重重,士卒战力有限,唯有辽镇的士卒对上女真鞑子,才能有些许胜算。
在北京城外坐镇的白杆军虽然乃是川中精锐,也能有过赴辽作战的经验,但朱由检眼下根基尚浅,还需要这些人坐镇京师,以震慑一些宵小。
至于京师三大营,神枢营和五军营还在重建之中,能够发挥的作用有限,神机营更是"名存实亡",还在整饬之中。
如此种种,朱由检有些悲哀的发现,开春之后的这一战,自己怕是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指望辽东自己了。
"给袁卿那边知会一声,看看皮岛毛文龙会作何反应罢。"
沉默少许,朱由检怅然一叹,将手中的奏本搁置在一旁,靠在身后的龙椅上,有些疲惫的朝着身旁的司礼监秉笔说道。
前段时间,毛文龙上书中枢,为他麾下的东江军士卒请饷百万,被其拒绝。
经过兵部和户部商议过后,最终批复了三十六万两的军饷,虽然与其索要的百万军饷相比仍是有巨大的缺口,但也比去年多了两成不止。
现如今天寒地冻,天气恶劣,道路阻塞,对于女真的骑兵极其不利,只怕他们短时间内不会有所行动,应当还有一段时间才是。
若是身处女真腹地的东江军如同前些年那般"忠心耿耿",定然能够加大的牵扯女真鞑子的注意力,为毕自肃的正面战场分担压力。
只是不知道那野心勃勃的毛文龙,是否会俯首听令呢?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眼神便是有些阴冷,修长的手指毫无节奏的敲击着身前的桌案。
"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涉及辽东军事,一旁的司礼监秉笔不敢有半点怠慢,转身朝着身后的随侍宦官们吩咐了一句之后,便是急匆匆的朝着外间走去。
待到王承恩走远之后,心情已是平复许多的朱由检才拿起了已然有些发凉的参茶,扭头看着寒风凛冽的窗外。
用不了太久,这天气便要暖和起来了,辽东建奴已然有了异动,这头蠢蠢欲动的野兽已然露出了他的爪牙。
"毛文龙,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望着辽东方向,朱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