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辽东,虽然仍是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但由于蠢蠢欲动的建州女真,驻扎在宁远城和锦州城中的官兵们也只得紧咬牙关,在上官的催促下,奔赴前不久才刚刚修缮完成的军堡之中,以防不测。
好在年关之前,继位不久的天子自内帑中专门拨了一笔银子,用于支付辽东士卒的军饷,不但将"宁锦大捷"应有的赏赐如实发放,更是将历年拖欠的钱粮全部补齐。
怀中沉甸甸的银钱虽是冰冷,但将士们的内心却是颇为温热,心道这个新天子倒是不错,起码不拖欠他们的军饷。
当兵打仗,为的不就是这碎银几两吗。
与士气昂扬的普通士卒不同,前不久才刚刚于"宁锦大捷"中立下战功,崭露头角的副总兵祖大寿却是心情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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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城中,辽东巡抚毕自肃才刚刚结束了一次军事会议,副总兵祖大寿便是面色隐晦不定的走出了巡抚衙门,径自朝着不远处的祖家府邸而去。
他们祖家在这宁远城中传承了两百余年,乃是地地道道的"主人",府邸占地比刚刚那个由兵备道衙署改建的巡抚衙门大上数倍不止。
祖大寿前脚进府,后脚大门便是重重的关上,将街道两旁附近的百姓吓了一跳,心道这位"祖大爷"又发脾气了。
府中的下人们却是早已习惯了祖大寿的喜怒无常,只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着,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自从上一次女真鞑子陈兵宁远城,而后铩羽而归之后,自家大爷便是变得有些焦虑,就连在锦州驻守的"乐少爷"都被其随意找了个由头,叫回了宁远城。
"兄长回来了。"
见得祖大寿回来,早已在正厅中等候多时的祖大乐忙是起身,朝着身前脸色阴霾的堂兄颔首。
"唔。"
终究是自己的堂兄弟,倒是不好像对待普通下人那般,故而纵使心情不爽,但祖大寿仍是点了点头,语气低沉。
"兄长,可是京城又来了旨意?"
见状,祖大乐便是心中一动,忙是追问了一句,他们祖家可是这宁远城的"无冕之主",巡抚衙门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嗯,京城小皇帝让辽东戒严,决计不可令蒙古流民及形色可疑的汉人入城,以防混入内应。"
还是老一套的说辞,祖大寿的语气中满是不耐,就这点事还值当三番两次召集他们开会?
"那蒙古鞑子,又去城外的军营了?"
随意的发了几句牢骚之后,祖大寿的眼中便是涌现了些精光,声音也是阴冷了起来。
作为祖大寿的铁杆心腹,祖大乐自是知晓自己堂兄口中的蒙古鞑子指的乃是近些年屡立战功的辽东总兵满桂。
"兄长所言不差,这些天他几乎夜夜宿在军营之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祖大乐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身旁的堂兄。
"这个毕自肃!"祖大寿闻言便是不由得咬紧牙关,恨恨的锤了锤身旁的茶几。
那满桂不过是一个破落户出身,侥幸得到了帝师孙承宗的赏识,并且打了几场胜仗之后才崭露头角,但却深得历任辽东巡抚的赏识。
无论是一手策划"宁锦大捷"的袁崇焕亦或者现任的辽东巡抚毕自肃都是对其信任有加。
尤其是毕自肃,对于满桂"染指"军权的行为几乎是视而不见,甚至隐隐有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意味。
祖大寿知晓,辽东巡抚这是忌惮自家在宁远城乃至于整个辽东军拥有的影响力,故而方才授意满桂"染指"军权,以此与他祖家分庭抗礼。
"兄长不必忧虑,那满桂顶了天也就是与那些普通士卒打成一片,关宁铁骑那边,却是有心无力.."见得自己兄长心情烦闷,祖大乐忙是出声打趣了一句。
自从辽沈失陷以后,朝廷在辽东的局势便是由攻转守,有生力量几乎被一网打尽。
待到广宁城也落入女真鞑子之手后,朝廷上下更是如考丧妣,朝中甚至一度出现了放弃辽东土地,退守山海关的声音。
值此关键时刻,幸亏他们祖家"临危受命",领着麾下"忠心耿耿的家丁"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胜仗,这才逐渐稳住了局势。
他们祖家坐镇宁远多年,麾下势力错综复杂,上任家主祖承训更是官至辽东副总兵,乃是李成梁的心腹爱将。
待到李成梁"功成身退"之后,他们祖家便继承了李成梁留下的所有政治遗产,以及硕果仅存的"辽东铁骑"。
机缘巧合之下,硕果仅存的"辽东铁骑"并未在萨尔浒之战中参战,继而幸运的保留了下来,并且逐渐成为了他们祖家的"私兵"。
待到袁崇焕就任辽东巡抚,上奏朝廷准备训练一支精锐骑兵之后,手中本就握有不少骑兵的祖大寿便顺理成章成为了这支骑兵主帅,时人称之为"关宁铁骑"。
对于"关宁铁骑",祖大寿看的很严,他深知这支骑兵是他们祖家在辽东,乃至于整个大明安身立命的关键。
但他却是没有料到,紫禁城中的小皇帝以及上任不久的辽东巡抚好似猜到了他的小心思一般,主动补齐了军饷不说,还终日里宣扬所谓的"忠君爱国"。
要知晓,他们祖家之所以能够掌控那支"关宁铁骑",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这些士卒被朝廷拖欠的军饷,皆是由他们祖家自己掏"腰包"补齐。
"等到开春,积雪融化之后,估摸着女真鞑子就要来了。"
"到时候,便要让给京师的小皇帝一点颜色看看,居然还想染指我祖家的军权?"
"若没有我祖家,这宁远和锦州早就没了!"
祖大寿的声音猛然高昂,情绪也异常激动,说出来的话语更是令旁人变色。
言罢,祖大寿便是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