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的贵阳城头,摇摇欲坠的日月军旗之下,十数名筋疲力尽的文武官员簇拥着贵阳知府孙传庭,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局势瞬息万变的正面战场。
与半个时辰前的满脸绝望不同,此时城头的众多官员脸上满是亢奋之色,胸口更是不断起伏着,仿佛完全嗅不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及恶臭味。
白杆军主帅马祥麟不愧素有"小马超"之名,其身披重甲,一杆丈八蛇矛,在众多亲兵的护持下,宛若天神下凡一般,于水西叛军中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知府大人!"不多时,便见得一脸血渍的王守备突然有些颤抖的举起了手臂,手指着骚乱不已的军阵,一脸不可置信的激动道:"知府大人,贼酋安武功授首了..."
言罢,便是兴奋的锤击着身前的城垛,引得城头一种文武纷纷侧目而视,脸上也是涌现了一抹激动之色。
顺着王守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得一名夷人将校正高居于战马之上,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兵刃,肆意冲杀,腰间还系着一颗头颅。
虽然簇拥在夷人将校身旁的士卒满打满算不过几十人,却是令得对面的水西叛军如丧考妣,宛若丧家之犬一般。
立于城头正中的孙传庭闻言也是一愣,随后细细观瞧了一番,方才有些深邃的点了点头,激动道:"朝廷天威所在,夷人自是望风而降。"
此时此刻,他们这些人如何瞧不出城外这些悍不畏死的"援军"分明就是与安邦彦麾下士卒如出一辙的夷人士卒。
贵州自古以来便是边陲之地,寻常夷人士卒心中更是没有半点"忠义"之心。
若是战局顺风顺水,这些夷人自是安邦彦麾下最为"忠诚"的勇士,但若是形势不利,这些烧杀抢掠的强盗自会生出反叛之心,亦如当初反叛朝廷一样。
孙传庭只是没有想到,夷人的"内讧"竟是来的如此之快,料想应当是城外的水西大长老安邦彦于永宁城外进展不利,这才使得麾下士卒人心惶惶,继而导致一些"审时度势"的夷人将校向朝廷请降。
"还不止于此,知府大人往这边看。"
还未等贵阳知府孙传庭将心中的激动完全消化,便听得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自其耳畔旁响起。
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孙传庭正好与京营副总兵黄得功一双有些深邃的眸子对上。
"黄将军有何指教。"
对于这位浴血搏杀的京营悍将,贵阳知府孙传庭潜意识里便怀有一丝亲切和好感。
一方面是他们二人皆为京中天子一手提拔的心腹;另一方面,便是黄得功率领麾下士卒于关键时刻赶到,拯救城中无数军民于水火之中。
正是有了黄得功的援军,他们这些人方才能够坚持到现在。
"知府大人,往这边瞧。"
此时此刻,一向不苟言笑的京营副总兵黄得功嘴角也是涌现了一抹淡笑,声音颇为激动的指着偏北的方向说道:"城外叛军啸营了。"
闻言,城头众人皆是一愣,随后便是毫不犹豫的舍弃了血肉横飞的正面战场,迫不及待的朝着城外方向放去。
因为距离稍远的缘故,军阵中的具体情形众人倒是瞧不太清楚,但仔细观瞧一下,也发现了些许端倪所在。
宛若蚁群的黑色军阵之中,象征着水西大长老安邦彦权威所在的黑色大纛正在不断移动,朝着后方而去。
而围绕着黑色大纛,却是肉眼可见的出现了彼此对立的两方人马。
居于阵中的,想要护持着大纛不断朝着后方逃窜,而居于外侧的人马则是想要阻断这些人的去路。
"天助大明!"
片刻之后,贵阳知府歇斯底里的声音于城头上响起,引得不少靠在城垛上,大口呼吸,恢复体力的官兵们都是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这还是刚刚那位即便在形势最为危机的当口,依旧喜怒不形于色的知府大人吗?
没有理会耳畔旁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披头散发的孙传庭满脸激动之色,下意识的挥舞着手臂。
城外这些叛军能够追随水西大长老安邦彦自四川永宁城外退至贵阳城外,足以证明其"忠心",当为安邦彦的心腹嫡系。
但如今,这些"心腹嫡系"也是爆发了内讧,足以说明城外叛军士气之萎靡。
"知府大人,城外叛军已是退无可退,不若趁其军心大乱的当口,明日出城决战,不知知府大人意下如何。"
言罢,京营副总兵黄得功便是有些兴奋的看向不远处的贵阳知府,这位"简在帝心"的文官,经此一役过后,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虽然城外"援军"士气正盛,又有白杆军主帅马祥麟率领着麾下精锐所向披靡,但水西叛军终究人数众多,恐怕今日难以将其彻底剿灭。
城外援军终究是远道而来,人困马乏,眼下有如此威势已是意外之喜,不易持久作战,免得被城外叛军抓住可乘之机。
"一切由黄将军做主便是。"
闻言,贵阳知府孙传庭便是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重重的点了点头,他虽然也想即刻令城外的水西大长老授首,但也知晓如此念头有些异想天开。
眼下城外叛军已是军心大乱,又经逢营啸内讧,令得城池内外的官兵好好休整一夜过后,明日定然能够一蹴而就,生擒水西大长老安邦彦,彻底平定肆虐川贵多年的"奢安之乱"。
嗡嗡嗡!
就像是听到了贵阳城头一众文武的对话一般,贵阳城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鸣金之声,只见得白杆军主帅马祥麟正在指挥着麾下士卒朝着贵阳城门靠拢。
"儿郎们,明日便是贼酋授首之日。"
迎着城头众多士卒殷切的眼神,黄得功猛然将声音提高了不少:"随本将主,封妻荫子!"
"封妻荫子!"
"大明万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