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潇离开沈靖处后,又不得不例行公事去观梅苑看了梅薇一眼。
此时府医已经退下煎药。
梅氏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唇也毫无血色。
沈南潇趁着桑嬷嬷转身吩咐婢女的功夫,捏了捏梅氏脉搏,而后在桑嬷嬷回来之时收回了修长手指,眉心却禁不住轻拧起来。
从脉象上来看,梅氏的身子底子并不好。
这些年又是长期忧思燥郁,以至于内火旺盛,身体越来越差。
今日这么一遭之后,情况更为严重,须得长久的卧床休息,平心静气地调理才是。
但这家中情形……
沈南潇暗暗轻叹了口气,怪不得方才沈靖那般疲惫神色。
继而沈南潇又想起遍体鳞伤的沈星若,原就轻拧的眉心褶皱更深。
坐了片刻,他交代桑嬷嬷好好照看梅氏,起身离开了。
等他回到抱月馆内厢房时,方若瑾正在铜盆之中洗手,听见脚步声抬眸瞧了他一眼,“处理好了。”
沈南潇迈步进到内室之中。
纱帐微垂让室内黯淡不少。
床帐内亮着灯,跳跃的烛火隔着纱帐显出几分朦胧斑驳的光影。
纤弱的少女趴在床榻之上,空气中有浓浓的药香味扑鼻。
“下手挺重的。”
方若瑾一边拿着毛巾擦手一边说:“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双手也被碎瓦片弄的全是口子……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再挨几下不死也得残。”
方若瑾一边说一边摇头,还想说点什么,察觉琼月进来,又撇嘴不提了,“我去外面给她买点药。”
“嗯。”
沈南潇点点头,待方若瑾离开之后上前。
他立在床帐外面,只探手进去捏了捏沈星若的腕脉,确定只是虚弱些,没有伤到本元,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琼月此时已走到近前。
“她的情况不易搬动折腾,就先在这里养伤吧,你好好照看,可能过会儿会发热……都属于正常情况,不必惊慌。”
沈南潇交代一声,便要转身离开。
琼月急忙快步走到他身边比划了一番。
沈南潇脚步一顿,“她不是故意的?”
琼月猛点头,又焦急翻动手指:小姐是来看望少将军的,还做了少将军喜欢吃的糕点。但来了之后少将军不在府上,夫人就把小姐叫去。
夫人说了好些不好听的话,小姐这才忍无可忍回了一句。
小姐不是故意冲撞夫人的。
沈南潇眸光微微移动,忍不住又看了床榻上昏迷的少女一眼。
床帐因为他方才探手诊脉散开一道缝隙,少女后背上凌乱可怖的伤口有些许落入眼底。
沈南潇默了片刻,回眸时语气温和,“知道了……我现在有些事情必须去处理,你先照看,等会儿我再来看她。”
琼月只好福身行了礼,眸中却划过几许复杂。
以前沈南潇若看到沈星若伤成这般,绝对无法如此平静淡然。
这让琼月不得不多想,猜测沈南潇是因为梅氏身体状况糟糕而生了沈星若的气,怪罪上了,心底也忍不住浮起浓浓不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沈南潇这个大哥在沈星若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如果沈南潇因为今天的事情生了沈星若的气,也如其他家人一般对她横眉冷目,言语伤害,拒之于千里之外,沈星若如何受得了?
……
离开抱月馆后沈南潇叫来聂雄,“走吧。”
等沈南潇这边出去忙完正事回来已经亥时。
他先去了观梅苑一趟。
梅氏还没醒过来,下午的时候沈靖派人去请了御医来看过,诊断之后和方若瑾是一个说法,只能等着她自己清醒。
此时沈靖也在观梅苑内,瞧见沈南潇神色不冷不热。
沈南潇暗忖,或许是迁怒到他身上来了。
沈南潇神色如常,拜见父亲之后,不等沈靖发作些什么,便提起朝中突厥奸细之事。
沈靖心怀社稷,一听这事,当即没有提旁的,询问沈南潇奸细情况。
当听到沈南潇和端郡王把那通突厥的奸细抓了之后,沈靖拧眉说:“这么容易就抓出来了?”
“这个只是小鱼小虾,背后应该还有人。”沈南潇说道:“用这个细作顺藤摸瓜,再盯紧朝中可疑人等看他们反应,会有进一步的收获。”
“嗯。”
沈靖捋着胡须点点头,虎目之中精光迸射,“军中将领和士兵在前线拼杀,保家卫国,朝中却有小人奸佞私通贼寇,抓出来必定要把这些贼子们碎尸万段,以祭奠那些将士的英灵!”
“当然。”
沈南潇应了一声,又提起端郡王锄奸的态度。
端郡王是镇国公主的长子,又是沈南雪的夫君,沈靖的女婿。
本来身份能耐就都是极其耀眼的存在,以后也是前途无量。
如今他做事稳妥,沈靖心中自然也是高兴。
被这样打岔了一番之后,沈靖也没了一开始想兴师问罪的心思,冷着声音说道:“朝廷的事情要紧,细作不除社稷不稳,你多上点心。”
“至于沈星若和离之事不急在这一时。”
沈南潇自然听得懂沈靖的意思——别为了沈星若耽搁了朝事。
沈南潇不禁想,按照沈靖和梅氏的思路,如果抓细作的事情稍微有点枝节和问题,恐怕他们就会觉得,沈南潇是被沈星若分心,所以出了岔子。
最后估计大概率还是把所有过错都怪到沈星若身上去。
沈南潇默默抿唇,心情有些复杂。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长大,沈星若如果不是有个哥哥疼宠护卫,怕是不被逼疯也差不多了。
些许思虑一闪而过,沈南潇从善如流地应了声“是”,便恭敬地行礼告退了。
沈靖拧着眉看他离开,忽觉儿子如今倒是稳重不少。
想当初一提起沈星若,他便立即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