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厚重的云层裹挟着闷雷,浩浩席卷而过,大雨瞬间倾盆而下。
卯时了,天还暗着,门房小厮打着哈欠打开了府门。
昏天黑地中,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雨幕中走来,颇有些失魂落魄的味道。
小厮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世……世子爷?”
裴璟珩一言不发的走近,唇角依旧抿着凌厉弧度,嘴唇苍白却不见半点红润,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狼狈又倔强。
然而他刚走过府门,瞬间吐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来人!世子爷受伤了!”
小厮惊叫起来。
镇国公府算是被这一句惊醒了,一番兵荒马乱后,寂无盯着裴璟珩吐出来的血,神色凝重。
“奇怪,他什么时候中了毒?又遇到蛊虫反噬……这下棘手了。”
————
接连好几天,阮娆没再见到过裴璟珩,只是见霍允顶着半张肿成猪头的脸晃来晃去,便猜到那日雨夜发生了什么。
她原本有心想回镇国公府去看看裴老夫人,向她辞别,却想到裴璟珩也在府里,出于礼数免不了要去探病,于是便歇了心思。
好在长公主已经传了懿旨,及笄礼那日裴家众人可以前来观礼,她走之前,还能再见老夫人一面。
及笄礼前一天,阮娆在霍允的陪同下出了宫,打点她留仙台的产业。
将霍允扔在一楼听戏喝茶,她独自回了二楼,见了文氏。
“姑娘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文氏听闻她被封了县主,又嫁做郡王妃,不由喜极而泣。
阮娆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握着文氏的手道:
“县主不过一个空头衔,并无封邑。至于婚事,更是权宜之计。”
“阿嬷,这些都是假的。咱们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文氏惊愕,“姑娘这话的意思……”
“嘘。”阮娆示意她噤声,“阿嬷,如今咱们店里还有多少流水,把帐盘一盘,我要用银子。”
……
从留仙台出来,天已是傍晚。
天街小雨润如酥,暮色昏沉,两侧商铺尚未打烊,已亮起了烛火。
人来人往,地上雨后的水洼中映着灯火和马车旁一双璧人的身影。
霍允替阮娆撑着伞,见她目光不舍的望着四周街景,十分善解人意的道:
“雨势不大,不如我们走走?”
阮娆看了他一眼,会心一笑。
霍允这人就这点好,十分知情识趣,还会体察人心。
二人撑着伞沿着朱雀长街缓缓的走,身边不断有归家的行人擦身而过,倒显得他们此时的悠闲有些格格不入。
“不必如此不舍,每年此时,我总是要进京的,到时候你同我一起。”
阮娆转头看向他,轻轻一笑。
“义兄,你莫不是想假戏真做?”
“我若不认识薛静瑶,或许,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我对别人的情郎不感兴趣。”
“陛下面前,我也算是救了你。咱们俩现在互不相欠,两清了。”
霍允垂眸俯视着面前笑意凉淡的少女,啧了一声,抬手拧了下她的小脸,咬牙笑道:
“你怎么不说我是因为谁才被陛下怀疑的?当真是个凉薄无情的小丫头!怪不得裴子渊被你坑惨了!”
“彼此彼此。”阮娆不甘示弱的踮脚拧了回来,“静瑶姐姐更是可怜,遇见了你这个没担当的孬种!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
二人唇枪舌战,却不知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是怎样的蜜里调油,琴瑟缱绻。
雨丝落在伞上,溅起雾气濛濛,染湿男人浓墨般的瞳,清晰映着远处二人的身影。
阑珊灯火照的他一身彻冷,可这冷里,却燃烧着某样东西,几乎快要压抑不住,从紧绷的唇角中溢出来。
苍青从身后悄然而至。
“主子料想的没错,许家果然得知姑娘出了宫,派了一批死士过来。”
男人闭了闭眼,长睫垂下,像被雨淋湿的蝴蝶耷拉下来的翅膀。
“清理干净,别惊动他们。”
“是。”
这一日,自始至终,阮娆都没曾发现过身后有任何异常。
第二日,及笄礼如期举行。
长公主没办法操办霍允的婚事,便使劲浑身解数,把一腔热情转移到了阮娆的及笄礼和册封礼上。
这日后宫里张灯结彩,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的女眷全都被请来观礼,还特意请了德高望重的南安老王妃来给阮娆做加冠的正宾。
裴老夫人则坐在本该父母坐的主位上,和长公主一道接受阮娆的跪拜,这也是阮娆特意交代过的。
裴老夫人从见到阮娆的那一刻,便红了眼眶,此时见阮娆身着曲裾深衣,挽着长发,俨然一夕之间长大的模样,泪便再也止不住。
阮娆见状也红了眼眶,但众目睽睽,仪式仍要继续。
两次加笄后,终于到了最后加冠的环节,这时,早有宫女奉上霍允准备好的花冠。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南安老王妃念完贺词,伸手便要去拿那花冠。
“镇国公府二公子遥祝宁安县主芳辰,奉珍珠花冠一顶!”
小太监高亢嘹亮的嗓门一出,在座的众多女眷纷纷愣了神。
然而下一刻,只听又有太监飞快跑来,手里端着托盘。
“新晋状元郎裴翰林遥祝宁安县主芳辰,奉垂珠缠枝花冠一顶!”
南安老王妃也纳闷的转头看了眼裴老夫人,却见她也是一脸惊讶,似乎对两个孙子做的事并不知情。
还没等众人回神,一道高亢声音紧接着响起:
“镇国公世子叩祝宁安县主芳辰,奉九珠鸾凤冠一顶!”
苍青飞身而来,从众人头顶掠过,径直站在了笄礼台上。
长公主噌的站起,脸色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