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心思一转,就明白了王世杰如何尴尬了。
陈光轩提到了《青松》,想必也知道王世杰与马志成交好,这就等于间接打了王世杰的脸,他如何会不尴尬。
还有就是,从陈光轩几人进来之后,就谁也没有与王世杰打招呼。
若不是自己最先失手落下门帘,又邀请四人进来,他们怕是都不肯入内的。
刘昊然道:“林秀才,你画在陶器上的画,自成一派,浑然天成,我临摹了一幅,家里的姊妹都可喜欢了,抢着要。”
林立谦虚道:“随手涂鸦,难登大雅之堂。”
“诶,林秀才这可是谦虚了。书画一途,临摹容易,自创一派才是难。
师长们也说,林秀才的绘画构思巧妙,明明与原型相差甚远,却栩栩如生,引人入胜,自成一家。”
林立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陈恺也道:“林秀才这般才华,有这般谦虚,难怪会被咱们院长收为徒弟。”
屋子里几人的目光都炯炯地落在林立脸上,全是羡慕。
林立倍感压力,只好道:“几位兄长可不要这么说,惭愧死了。
我之前学的书都忘记了,如今堪堪背下来四书。师父都不许我先入学堂,要我先补齐了进度。”
说着站起来向几人拱手:“以后学业中有不解的地方,还要向几位兄长请教,几位兄长可一定要教我。”
屋子内其余五人齐齐站起来还礼。
陈光轩代表大家道:“但有问题,请尽管说。”
又互相客气了几句,几人出门离开。
林立送到门口,看着各人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回身。
王世杰还在屋子里站着,神情上有些微妙,见林立转身,欲言又止。
林立大约猜出他要说的是什么,就站了下,等着王世杰开口。
王世杰嘴唇动动,终于道:“林秀才,那日诗会我也去了,马志成……他是我的好友。”
林立并不意外。他静静地站着。
王世杰面上有一丝涨红,向林立拱手道:“马兄他当日多有得罪,还望林秀才莫要再怪罪他。”
这话林立不喜欢听,对王世杰才有的一点好意开始消散。
他淡淡地道:“王兄何出此言?我又为何要再怪罪他?”
王世杰的脸蓦地涨红,忙道:“不是,我不是说林秀才要怪罪他的意思。
马兄就是,就是……”
林立耐心地等待着,甚至是温和地望着王世杰。
王世杰的面上露出些为难,局促,让林立忽然醒悟到他这个样子怕是不像十六岁的少年。
十六岁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脑海里浮现出前世高中时候同学的样貌,却有些淡然了。
又想起方晓方煜,方晓不算,他年岁上比自己大了一年了。
方煜一个毛头小子,正经起来的时候,举止也很像大人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早熟,所以自己这样,也不算出格。
他微微走神,但还是看到了王世杰的不自在。
“王兄,你还有事吗?”林立温和地道。
“啊,没有没有了。”王世杰下意识回答。
林立笑笑,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难怪一个院子五个秀才,王世杰要被孤立。
滥好人一个,又没有魄力,与马志成那般人交好,大约也是做小弟跑腿的份。
诗会的事情,知道马志成有错,却又觉得是马志成的朋友,有义务为马志成说话。
可又说不出什么来。
林立摇摇头,关上房门的时候,就已经将王世杰放在脑后了。
林立先看了师父批改过的策论。
不看内容,只看字迹就赏心悦目。
林立心里很是羡慕,凭空以手指临摹了几个字。
他什么时候能将字练到这个程度啊。
跟着收心,仔细阅读。
林立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将策论修改后的每一个字都看明白了。
又重新誊抄了一份,在原本的基础上做了些修改。
也幸亏是竖写,让他下意识要添上标点符号的时候有了停顿。
标点符号这玩意……林立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断然否定了这个想法。
没实力,就不要标新立异。
晚上去赴宴之前,林立换了身衣服,又将银票带上几张,还在荷包里装了几块碎银子。
王世杰不知道是没回来还是在屋里,林立也没有过问,就被陈光轩几人热热闹闹地迎接去了。
学院食堂内单独的包间内,已经等了几个人,一见到林立等人全都站起来。
大家你来我往地行礼,林立被推到前边,才明白,原来这是他的接风宴。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玉树临风,温文尔雅,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林立对这番形容有些发懵,看着面前一表人才的“玉少”。
玉作为姓氏是很少见的,这位玉少明显是今天这局的“贵人”,林立心里放了警惕,只拿出平日里的温和应对。
“玉少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
大家哈哈笑着,又退让了一番,才分别落座。
林立坐在客座的上座,主位上是玉少玉人杰。
少不得又是一些吹捧林立的客气话,从猎杀黑熊到《青松》。
玉少端起酒杯道:“那位马秀才听说羞愧万分,从那日诗会之后就闭门谢客。
以前多张狂的一个人,如今连门都不敢出了,哈哈,林秀才,多亏了你了,我敬你一杯。”
林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以骄傲的。
他欠身做个恭敬的姿态,双手捧起酒杯:“今日得以结识玉少和各位兄长,应该是我来敬各位。”
说着举杯,先干为敬。
大家都喝下一杯,接着酒就又满起来。
“听说林秀才还要先自己苦读?”玉少开口道。
林立少不得又解释了一遍。
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