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伥?”
齐敬之与金刀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出茫然来。
“正是银伥!这是一种寻常人也能制造的伥鬼。”
焦玉浪脸上隐有得色,低声解释道:“具体的法子是,在银窖中对人施以酷刑,令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这人心智崩溃、但求速死之时,便逼他答应为施刑之人看守银窖。”
“这可怜人一旦应允,便会被施刑之人活埋于银窖之中,其枉死之灵困在尸身之内,逐渐吸纳周围银子中的臭气,便会化为依附于银窖的伥鬼,永世无法离开!”
听清了这制造银伥的法子,齐敬之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焦玉浪自然瞧见了,赶紧收敛表情,郑重说道:“兄长不必恼怒,这银伥确实可怜,既然被咱们遇上了,自然要予它解脱,这反而是它的造化了。”
金刀魏见多了世间惨事,脸上表情倒很是淡然,反而颇有兴趣地插言道:“这股臭气着实厉害,纵是咱们不用些手段怕也进不去,听你的意思,竟然是从银子里散发出来的?”
焦玉浪点点头,语气极为笃定:“有些人粗俗浅薄,穷得只剩下几个臭钱,偏又唯利是图,便会被人骂作是满身铜臭。其臭不在铜钱,只在人心之中。铜钱之于人心尚且如此,银子就只会更臭,只是咱们等闲闻不到罢了!”
“地洞里散发出来的这股银臭,能让凡人也闻到,里头必定有银伥作祟。除了银窖的原主,外人只要还有贪婪逐利之心,便会觉得臭不可当,永远无法靠近。”
这句话出口,竟是把在场三人都骂了进去。
焦玉浪立刻反应过来,脸上就有些讪讪的。
齐敬之见状却是洒然一笑:“人生在世,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需要花钱?反正我肯定是个爱钱的俗人。”
金刀魏更是半点儿不曾挂心,依旧兴趣不减地赞叹道:“按你的说法,能闻到银臭则必有银伥,有银伥则必有银窖,这银伥可不正是个散财童子么!”
“我老魏行走江湖数十年,这银臭和银伥竟都是头一回听说,难为焦小哥儿知道得这么清楚!”
焦玉浪更加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解释道:“银伥这种东西,向来是那些爱钱如命却又谁都信不过的贪官污吏、江湖匪类最喜欢用的。巢州焦氏是累世的军侯将门,祖上干过不少抄家拔寨的活计,我从小耳濡目染,这才知道一些。”
“嘿!这就是家学渊源呐,不服气不行!”金刀魏不依不饶地打趣道。
齐敬之摆了摆手,打断了这一老一小的对话,开口问道:“怎么予它解脱?”
小娃子神色一正,干脆利落地答道:“遇见银伥不必硬拼,只须以功德法事超度,其灵自会往生!”
闻言,齐敬之的神情立时舒缓不少,想起焦玉浪先前的打算,当即问道:“哪怕你猜对了,李家园子里确实有個银伥,可你就确定白金鼠一定会来?”
焦玉浪立刻点头,脸上浮现兴奋之色:“白金鼠虽然叫鼠,其实是金玉成精,喜欢以金银珠玉为食。只要它还在郡城附近,就一定会被银臭吸引过来,咱们只管守株待兔便是!”
“那就是不确定了?”
齐敬之见小娃子这副模样,倒也不忍拂了他的意,只是有些无奈:“即便白金鼠的传闻是真的,你绕的这个弯子也实在有些大,先要海里捞针一般地找到并驯服白金鼠,再让白金鼠海里捞针一般地去找玉枕,这也太过想当然了,而且很有假公济私的嫌疑。”
“我这是公私兼顾、两全其美!再说了,咱们眼下不也没有那个白衣女子的消息么?无论是追查白衣女子,还是超度银伥,都难免耗费时日,也不差这守株待兔的一两天……”
焦玉浪嘟囔了两句,脸上写满了讨好,拍着胸脯保证道:“两个晚上……给我两个晚上就好!兄长和老魏只管养精蓄锐,守夜的事情我全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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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时辰之后,小娃子嘴角流涎,靠着墙角睡得正香,肩头忽然一沉,却是挨了一石子。
他睁开惺忪睡眼,兀自迷糊着,就听头顶上方传来齐家哥哥的声音:“真让你猜中了!”
焦玉浪瞬间清醒,抬头就见齐敬之和金刀魏正蹲在墙头上,目光炯炯地看向银窖方向。
小娃子脸上又惊又喜,飞快爬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跃上了墙头。
皎洁的月光下,除了那处地窟依旧透不进半点亮光,李家园子里的事物一览无余。
一道如月光般皎白的细小身影出现在皂荚树下的空地上。
因为隔着太远,那身影的速度又是极快,三人看不清其具体模样,只能看到一道皎白流光正以银窖的洞口为中心,忽远忽近地兜着圈子。
“白金鼠是金玉之精,生性谨慎、天生爱藏,唯独遇上被藏匿起来的宝贝金银才会忘乎所以,待会儿肯定会忍不住冲进去!”
焦玉浪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里头的银伥为了自保,也一定会收缩银臭,全力对付白金鼠。到时候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齐敬之扭头看了小娃子一眼,直接做主道:“无论是降服白金鼠还是超度银伥,法子只有伱会,待会儿我护着你进去,魏公负责守住洞口。”
金刀魏点点头,伸手往腰间赤金刀上一拍,淡淡的云气随之弥散开来,将三人笼罩其中:“这是幻术,咱们在里头看是云气,外头就什么也瞧不着。比不得焦小哥儿高明,但胜在范围更广,倒也勉强够用。”
他顿了顿,又是呵呵一笑:“公这个字儿我实在当不起,也显得太生分,两位还是叫我老魏吧。”
齐敬之眸光一闪,朝金刀魏淡淡一笑。
焦玉浪却有些不耐烦,迈步就往前走:“咱们动作快些!白金鼠心思单纯,还是天下所有金银珠玉的半个主人,银臭对它作用有限。老魏你待会儿一定要把洞口把住,千万别把它放跑了!”
听小娃子毫不见外地叫他老魏,金刀魏立刻咧开嘴,露出少有的灿烂笑容:“瞧好吧!”
说话间,那边儿的白金鼠终于一头扎进了银窖的洞口之中。
三人便都住了话头,屏气凝神,快步疾行。
这一回,他们在离着银窖不足三丈的时候才闻见淡淡的臭味,不由对小娃子方才的预测多了几分信心。
接触到银臭,赤金刀散发出的云气立生感应,以更快的速度围绕三人流动起来,其中更隐隐有着蛇与虎在游走。
三人则脚步不停,很快就站在了银窖洞口的边缘。
此处的银臭就要浓郁许多,但明显正在飞快减弱。
与此同时,月光亦向着地窟内寸寸延伸,里头的景象随之渐渐清晰起来。
只见洞窟内是一条青砖搭建的甬道,低矮而狭长,深处依旧是一片黑暗。
显而易见,银伥身上散发出来的人心之臭,不但臭不可当,更会蒙蔽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