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笑容满面的看了看次席旁边那张新安置的席面旁、安静坐着的那位不苟言笑的伊闼罗氏小公子。
然后,这转过头看向伊闼罗黛梵,单刀直入含笑道:
“说来老朽与掌姓人的父亲同辈相交,如今倒想厚着脸皮拖个大,称呼您一句‘贤侄女’,不知是否冒犯了些。”
伊闼罗黛梵只是为人冷淡,但并非是不通情理和人情世故,否则她也当不了九大高种姓氏族的掌姓人。
虽然她不知图尔嘉婆孙唱的这一出是为哪般,但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图尔嘉氏毕竟是西疆百官学者之首,无缘无故轻易开罪,实乃不智之举。
于是,伊闼罗黛梵淡淡笑了笑,温和道:
“无妨,图尔嘉大人是长辈,称呼随意些就好。”
图尔嘉婆孙心中一喜。
他其实正是想给自己刚刚年满十六岁的嫡女图尔嘉达依说亲的,伊闼罗氏世代行医,在西疆清贵非凡,而这一任掌姓人的弟弟伊闼罗修罗年仅十八岁,正是订婚的好年纪。
这个少年人可是这一代西疆统管毒术的医律,将来自然贵不可言。
虽然看起来为人冷傲了一些,不像是个体贴周到的夫婿.但是哪个有本事的少年人不是年轻气盛的?
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
在西疆酆斓,实力才是话语权。
总体来说,图尔嘉婆孙对伊闼罗修罗这个少年做自己未来的准女婿,那还是非常满意的。
他闻言笑盈盈道:“贤侄女,老朽也就不与你兜圈子了。是这样的,老朽有一女,名曰达依,相貌才情在麝敦城都是小有薄名的。如今她年方十六,与令弟正好合适,不知道.”
剩下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暗示简直不要太过清楚了!
谁还会不明白啊?
伊闼罗修罗离得那么近,自然也是听到了,“涉事人”当场就愣住了。
谢昭就近吃瓜看戏,见状扑哧一声埋下头笑了。
这厮笑完,还欠了巴登的偷偷歪着头,用眼风去看伊闼罗修罗的脸色。
然后压低声音,语中带笑道:“小公子,看来在下这一趟来西疆游历,还真是来的正是时候。
兴许还能观摩一场当地风俗的婚礼,也不知道贵国高种姓贵门的婚宴究竟是个什么样式的。”
伊闼罗修罗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无奈的压低声音对谢昭解释道:
“谢医律,那您可能就要失望了,我姐姐是不会点头的。
她说过,伊闼罗氏不需联姻来壮大氏族力量,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她绝对不会任由我与不相识的女子盲婚哑嫁。”
谢昭闻言失笑。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
她这几日在伊闼罗氏客居便早已发现,这对伊闼罗氏姐弟都很有性格,不像是那种会趋于利益而勉强自己联姻之人。
只是谢昭一时“老毛病”犯了,忍不住想要打趣逗逗这孩子。
没想到伊闼罗小公子如此认真的解释,反而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为老不尊”了?
说老好笑,谢昭自己的真实年龄其实不过十九岁,再过一个月才及冠,如今虽然也可勉强算作即将二十岁,但那也是虚岁。
当然了,她在凌或和韩长生他们跟前还在装着嫩,一概谎称自己比他们小一岁,实则他们三人的生日前后相差不远。
一个在十月,一个在十一月,一个则是在次年的正月。
即便再把自己的年龄往大了说,谢昭其实不过也才比伊闼罗修罗年长上两岁罢了。
不过,这也架不住这人打小辈分就高啊!
“千岁剑仙”少时成名实在太早,风华也太盛了。
她在江湖素来都是被人当做前辈尊敬的,以至于谢昭至今始终有种周围同龄之人都是“小朋友”的错觉。
这老毛病啊,一时半刻还真是改不过来。
果然,伊闼罗修罗所料不错。
几尺之外,伊闼罗黛梵听完图尔嘉婆孙的话,唇边的那抹淡笑微微一顿。
下一瞬,她笑意不减,只是眼底的温度稍稍降低几分,十分有礼的回道:
“图尔嘉大人如此厚爱,我与修罗自然十分感激。只是.”
她面带歉然和失落道:
“不巧的是修罗少有鸿志,曾经立下血誓,势必要练就一味不亚于昔年‘悲花伤月’那般稀奇的传世毒方。
这孩子没有轻重,他曾立誓毒方未成决不成家。可是图尔嘉小姐花期在即,总是不好耽误了小姐的,所以.还请丞相见谅。”
这话漂亮啊!
连西疆最有名最郑重的血誓都搬出来挡箭了,这也由不得别人不信。
其实这事确实是有根据的,伊闼罗修罗也确实曾经立誓,将来务必要炼制一方奇毒让西疆酆斓诸高种姓侧目。
但是研究炼制一方足以流传后世的毒方,什么时候算是炼成了,又是什么程度的毒才算达成目标,那这日后还不是他们伊闼罗氏一句话的事儿?
如此这般,伊闼罗修罗若有一日在高种姓中遇到自己心悦之人,想成亲了那还不是随时都可以么。
什么?
那时候你说你不信这毒足以流芳百世?
好啊,既然质疑,那你愿意来试毒吗?
图尔嘉婆孙一愣。
他没想到伊闼罗黛梵居然会拿出这么一套,以不变应万变的说辞来婉拒他。
不过人家伊闼罗氏掌姓人态度和煦,理由也算充分,并未下他的面子,所以他也没有理由发作什么。
虽然图尔嘉丞相刚刚听到这套说辞时,心里本是有些不悦的,但是转念又一想,不对啊!
既然伊闼罗黛梵以这番血誓为理由,拒绝了他们图尔嘉氏,那么同时也等同于拒绝了所有此间有意开口联姻的几大高种姓氏族。
既然如此,至少短期内,伊闼罗氏的“便宜”他们谁家都沾不上。
若是没有既得利益者,那么,似乎就谁都不算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