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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我想你
    他轻轻笑了,“都想听,所以请杨小姐好好给我讲说一下。”

    我点点头,“好啊,看在你经常照顾我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了。”我低下头,他就上前走了几步坐到我身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先讲假话。”我说,“因为我不喜欢洋娃娃。”那时我想,我是那么诚实。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那真话呢?”

    “我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照顾好他们。”

    “杨沫。”他叫了我一声,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但是被我打断了,“杨于超,我们回家吧。”

    那天我并没有讲出全部的真话,我没有说,因为那个叫莉莎的女人送了我一个洋娃娃,所以我就开始讨厌洋娃娃,那样会显得我很没出息。但事实就是因为那个洋娃娃,那个想要用来讨好我的洋娃娃。那个叫莉莎的女人,用一个漂亮的娃娃换走了我的爸爸。

    我还记得那天雪后的车站,那个漂亮女人的出现。地上还很白,即使经过两天阳光的洗礼,也没有让地上的积雪消瘦多少。我是喜欢下雪的,这是真的。

    我梦见爷爷给我们堆起的那个苍白的大雪人,我们像是对待一堆价值不菲的宝藏一样对待它——爱护着它。但是总会有那么一天,雪融化了,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发现这只是个梦而已。

    然后我就会想,如果我经历的那一切都可以是个梦就好了。那些痛苦的,也就可以一闪而过。有一天我这么对白紫云说的时候,她就开始笑话我。那时我就会特别佩服她,因为我没有本事把类似于嘲讽的话讲得一本正经。但是她的确是做到了,她说:“杨沫,如果什么都是梦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都是梦了,那么就没有痛苦的事情来衬托自己的开心,就永远找不出一个真正值得你珍惜的人了。

    我喜欢假装不懂得那些事情,或者不想去了解那些道理。因为了解了,很多事情就只能由我自己面对,但我是个善于逃避的人。所以我以为我不了解那些繁琐的道理我就可以留住很多不放心我的人。事实却远远不是我想的那样简单。有些人不是永远会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像那些与爱情,友情有关的抽象的关系。你永远没有把握掌控它们的保质期。

    无可救药地相信这爱情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尽管它让我失望,让我伤痕累累,尽管它背叛我,嘲笑我。但它依旧那么美好,流传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依旧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洛阳,你相信爱情么?”高中的时候,我记得我这么问他。

    他看着我,“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问问。”我说。那一刻,他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渴望他对我说“相信”,我只是想要他的一句肯定,那样似乎就能传送无限的力量给我。

    但是那天他始终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我看到在我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我不知道爱情对于他来说象征着什么,但那时我们的付出已经失去平衡。就连杨于超那样的局外人都可以看清楚,我和他有太多的不同。那些不同有足够的力量让我们的爱情走向终点。

    然后我就又看到那条通风的,陈旧的弄堂,像空气一样无孔不入。它钻入我的毛孔,进入我的身体。然后找来一些奇形怪状的理由华丽地出现在我的梦里。那么理所当然。

    当杨于超的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刚巧洗完澡走进房间。电话发出的亮光在昏暗的房间里特别刺眼,我走近伸头看了屏幕一眼就看到“杨于超”三个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我记得在一个星期前——我对时间一向没有多少概念——我们因为沈洛阳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和他通电话,但是现在他打来了。

    “喂?”

    “喂?杨沫。”他在那头叫我。

    我想我可以把什么都当作没有发生,所以我调侃道,“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和程可轻吵架了?”

    “嗯?你就这么希望我们吵架么?”说完他轻轻地笑着,“现在我走在街上。一个人。”最后三个字像是为了让我更好理解而加上的。

    “为什么?一个人在街上干嘛?那里风大么?”我一边撩开被子一边说道。

    “风还好。刚刚下班,现在走回家,所以无聊给你通个电话。”他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叫卖声,然后我说:“杨于超,你信么?我现在都知道你是在那条路上。”

    “信。”

    然后我突然想到他刚刚对我说的那句话,“找到工作了?”

    “嗯。”他说,“不是什么好的差事,在一家装潢公司,太累了。”

    “程可轻虐待你么?让你走回家?”我笑着说道。

    “滚!”他冲我吼道,“怎么还这德行?对了,服装店开了么?”

    “开了,今天是第二天。”说着钻进被子里。

    “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我回道。

    他没有接我的话,我就继续说道:“你真的不问我沈洛阳的事情了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反问我:“杨沫,你就真的希望我和程可轻分手么?”

    “杨于超,你要是真那么做的话我会看不起你的。你是好人,我一直那么认为,所以你不能打破我心目中的好人形象。那样我就没有什么动力活下去了,知道么?”我说。

    他笑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听到他的笑心里会那么难受,他说:“杨沫,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霸道。”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杨沫,挂了。我快到了。”

    “好。”

    “再见。”

    然后是一阵忙音,直直地撞击着我的耳膜。从初中开始我就认定他是好人。小的时候,他总是和一群调皮的小孩子围在我们家院子门口叫我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很吵。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们只能用那种我们认为可以引起对方注意的方式,或是欺负,或是保护。爱情离我们很遥远,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的。霸道地让他继续当我心目中认定的好人,从来不顾及他的感受。但是我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厌倦,厌倦所有,包括我。

    “我们都没有那么伟大,可以守着一个人直到永远永远。”说这句话的是李向阳。莫名的理由我把这句话记了接近四年。这句话是由一种转述的方式传到我的耳朵里的。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在白紫云对我转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没有过多的悲凉。那刻我想到的就是杨于超,他不会守着我永远。每个人的付出都会想要得到相应的回报,那种默默无闻,不求回报的人已经少得可怜了。我们也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好人——人的心脏也就这么一点点,能够装下多少人?

    我躺下身子,把被子盖到下巴处。然后转个身,面向窗户——尽管窗帘拉着,但外面街上的霓虹灯还是准确无误地映入我的眼帘。我就想到那次我在医院醒来时的情景。医院的墙很白,是那种我害怕的苍白。我睁开眼睛就看见我妈妈坐在我病床前的椅子上,脸色不算好。

    后来我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害怕让她知道那个人就是沈洛阳,为什么我会拼命维护他,而不惜牺牲杨于超。但我保证,我不是故意的,那是杨于超自愿的。他对我妈妈和在场所有人说道:“如果一定要知道那个人是谁的话,那么我说。”

    当时我是害怕的,所以在那刻杨于超看向我的时候,我瞪大了眼睛是想告诉他不要说。但是他还是说了,他说:“那个人,是我。”

    我并不需要他的同情,不需要他的无私。这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功绩,甚至是一件十分讽刺的事情。我不知道那时候杨于超说出的这个答案和他们心里预想的那个答案区别有多大,或许从他们惊愕的表情可以看出。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但这都不是我想关心的了,我只觉得我的胸口很涨,脑袋很沉。我斜斜地靠在床上,直到所有人都离开。

    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我已经没有资格再麻烦他的照顾了,我始终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那么和我在一起带来最多的就只是麻烦。

    S市的夏天总是给人延绵无期的感觉。时间也被炙热的阳光消磨得有气无力,特别缓慢。我在想那个叫法国的国度,那个我应该称为爸爸的男人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神秘又迷人。它诱惑着我,钻进我的梦里,让我陶醉,让我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