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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日值功曹来招呼
    <b></b>                  长老见前方非常,于是勒马观山,正在难行之处。

    只见那绿莎坡上,伫立着一个樵夫。

    你道他怎生打扮

    头戴一顶老蓝毡笠,身穿一领毛皂衲衣。

    老蓝毡笠,遮烟盖日果稀奇;

    毛皂衲衣,乐以忘忧真罕见。

    手持钢斧快磨明,刀伐干柴收束紧。

    担头春色,幽然四序融融;

    身外闲情,常是三星淡淡。

    到老只于随分过,有何荣辱暂关山?

    那樵子

    正在坡前伐朽柴,忽逢长老自东来。

    停柯住斧出林外,趋步将身上石崖。

    对长老厉声高叫道“那西进的长老留步!你且暂停片时。

    我有一言奉告,你们务必要听此山中实有伙毒魔狠怪,专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

    长老闻言,再次被吓得魂飞魄散,战兢兢坐不稳雕鞍,眼看就又要摔下来。

    他急回头,忙呼唤徒弟道“你听那樵夫报道此山有毒魔狠怪甚是怕人,谁去细问他一问?”

    行者道“师父放心,待俺老孙去问个仔细。”

    好行者,拽开步,径上山来,对樵子叫声“大哥有礼”,便作揖问讯。

    樵夫还礼道“长老啊,你们有何缘故来此?”

    行者道“不瞒大哥说,我们是东土天朝差来西天面佛取经的。那马上坐的是我师父,他有些儿胆小。

    适蒙见教,说有甚么毒魔狠怪,故此我来奉问一声。

    不知那魔是几年之魔,怪是几载的怪?

    是个经年把势,还是个初出雏儿?

    烦大哥俱实说说,我好着山神土地递解他起身。”

    樵子闻言,仰天大笑道“哈哈,原来你是个疯和尚。”

    行者认真道“我不疯啊,这是老实话。”

    樵子道“你说是老实,便怎敢狂言把那怪递解起身?”

    行者道“你想必是被他下破胆了,怎这般长他威风降我士气?

    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小瞧我等,怕不是要胡言乱语拦路报信,莫不是与他有亲?

    即便不亲,势必为邻,哪怕不邻也自为友。”

    樵子摆手笑道“你这个风泼和尚啊,前后忒没道理。

    我是好意,特来报与你们知晓危险,好教你走路时早晚间防备,你倒转赖在我身上了?

    且莫说我也不晓得妖魔出处,就晓得啊,你又有什么能耐?怎敢狂言把他怎么的递解?即便真被你递解了,却能押往何处?”

    行者道“这便还得看那妖怪了。

    他若是天魔,我便解与玉帝;

    他若是土魔,我便解与土府。

    他若是西方的,便该归佛;

    他若是东方的,便该归圣;

    他若是北方的,便解与真武;

    他若是南方的,可解与火德。

    他是蛟精,我便解与海主;

    他是鬼祟,我就解与阎王。

    总之各有地头方向,三界之中俺老孙可到处是熟人哩。

    只发出去张批文,便把他解着连夜飞跑。”

    那樵子止不住呵呵冷笑道“你这个疯泼和尚啊!

    想是在方上云游时,学了些书符咒水的法术,只可驱邪缚些小鬼,还不曾撞见似这等顶着无极的狠毒怪物!”

    行者道“怎见他的狠毒?”

    樵子道“此山径过六百里远近,名唤平顶山。

    山中有一洞,名唤莲花洞。

    洞里有两个魔头,早画影图形,要捉西去和尚;

    抄名访姓,就是要吃唐僧。

    你若是从别处来的还好,但犯了一个唐字儿,便莫想过得去了!”

    行者哈哈笑道“巧了,巧了,我们正是打唐朝来的,我家师父可不是那货真价实的唐僧?”

    樵子点头道“那他正是要吃你们哩!”

    行者道“造化,造化!亏老哥先告,但不知他想怎样吃哩?”

    樵子道“这家伙想的倒多,你要他怎得去吃?”

    行者道“若是先吃头,还好耍子;

    若是先吃脚,就难为了。”

    樵子疑惑问道“先吃头怎么说?先吃脚又怎么说?”

    行者道“你这老哥,怕还不曾经着这事哩。

    若先吃头,他一口将咬下,我便已死了,凭他怎么煎炒熬煮,咱也不知疼痛;

    若是先吃脚,则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腰截骨,我还急忙死不透,却不是零零碎碎受苦?

    此所以难为也。”

    樵子道“和尚,他那里有这许多工夫?

    料想只把你拿住,捆在笼里囫囵蒸吃。”

    行者笑道“这个更好,更好!疼倒不忍疼,只是要受些闷气。”

    樵子道“你这和尚不要调嘴。殊不知那妖怪随身有五件宝贝,背景极大极广。

    就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若想保唐朝和尚去,也须要发发昏是。”

    行者道“是什么宝物,发几个昏么?”

    樵子道“要发三四个昏是。”

    行者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

    我们一年,常发七八百个昏儿,这三四个昏儿易得发,发发儿就过去了。”

    好大圣,依旧全然无惧,一心只是要保唐僧前行。

    待他辞别樵夫,拽步而转,径至山坡马头前道“师父,没甚大事。有便有个把妖精儿专堵唐朝来僧。

    只是这里人胆小,唯唯诺诺将之放在心上。

    有我哩,怕他怎的?大家走路,走路!”

    长老见说,这才放下心来,随行在开路的悟空身后。

    正行处,却早不见了那位樵夫。

    长老道“徒儿,那报信的樵子,如何走着走着却忽然不见了?”

    八戒道“我们造化低,不知他是哪里来得神怪哩。”

    行者道“呆子多想,想是他钻进林子里寻柴去了。你莫吓到师父,等我看看。”

    好大圣,睁开火眼金睛,漫山越岭的望处,却无踪迹。

    忽抬头往云端里一看,见是日值功曹正在远去,便就纵云赶上,呼喊道“你这家伙,有话怎还不来直说?

    非得多此一举,造那般变化欺瞒老孙?”

    慌得功曹忙施礼拱手道“大圣,小神碍于规矩不好明帮,勿罪,勿罪。

    那怪果然神通广大背景滔天就是玉皇大帝也不好轻责,加之那五件宝物奇异非常,绝非一般喽啰可比。

    只累你腾挪乖巧,运动神机,仔细保住唐曾;

    假若差池怠慢了,那西天路可难走得。”

    行者闻言,别了功曹,切切在心。

    按云头,径来山上,只见长老与八戒、沙僧,簇拥前进,他却暗想我若把功曹的言语实实告诵,师父也没大用。

    更有甚恐师父不济,必就吓破胆了;

    假若不与他实说,闷着头带他走去反而方便。

    如常言道不知,无畏。

    又有云乍入芦圩,不知深浅,所以敢行。

    不过,若大家皆无防备,总不是事情。

    倘或被妖魔轻易捞去,最后却不又得俺老孙费心?

    且等我与八戒通通气,那家伙机灵,想能明白我的安排。

    其后先着他出头,与那怪打一仗去,我自保着师父。

    若是打得过,就算他一功;

    若是没手段被怪拿去了,多少也看出来那妖本事,老孙有地放矢,再去搭救不迟。”

    正自家计较,以心问心道“只恐八戒躲懒便不肯出头,师父又有些护短,等老孙羁勒他羁勒。”

    好大圣,他弄个虚头,把眼揉了一揉,便揉出些泪来,迎着师父,往前径走。

    八戒看见,连忙叫“沙和尚,歇下担子,出大事了!

    你拿出行李来,我两个分了罢!”

    沙僧道“二哥,好好得你咋又开玩笑?平白分什么行李?”

    八戒道“散了罢!你往流沙河还做妖怪,老猪往高老庄上盼盼浑家。

    前后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木,与师父送走,大家散火,还往西天去哩?”

    长老在马上听见,喝道“这个夯货!走路走得好好的,怎又胡说?”

    八戒道“师父,我不是胡说哩!

    你看大师兄可都被那怪物吓哭了嘛!

    想他钻天入地、斧砍火烧、下油锅都不怕的好汉,一个人物便敢于天庭争锋。

    如今戴个愁帽,泪汪汪的哭着,必是那山险峻,妖怪狠极。

    与他一比,我与沙师弟好戏三岁稚子,似我们这样软弱的人儿,更怎去得?”

    长老道“你且休胡谈攀扯,待我问悟空一声,看哭得是个什么。”

    于是玄奘打马上前问道“悟空,有甚话便该当面计较大家共担,怎好自家烦恼?

    像这般个哭包脸,却是唬我!”

    行者压住笑意,佯做惶恐道“师父啊,你观察细微,这事却瞒不住了。

    刚才那个报信的,正是日值功曹。

    他说妖精凶狠,背景深厚,此处难行,果然的山高路峻,不能前进,咱们改日再去罢。”

    长老闻言,恐惶悚惧,忙翻身下马扯住行者虎皮裙子道“徒弟呀,我们三停路已走了停半,却因何说退悔之言?”

    行者道“师父,我从来都是个尽心用命的,此番只恐魔多力弱,行势孤单。

    我纵然是块铁,下炉又能打得几根钉?”

    长老道“徒弟啊,你说得是理,果然一个人也难。

    兵书亦云,寡不可敌众。

    可咱这里还有八戒、沙僧,都是徒弟。后面凭你调度使用,或为护将帮手,协力同心,扫清山径,领我过山。

    大家同进同退,一同去到西天得到正果。”

    行者见这场扭捏见效,还真逗出长老这几句话出来,便搵了泪道“师父啊,此次不同以往。

    若要过得此山,须是猪八戒依得我两件事儿,才有三分去得;

    假若不依我言,替不得我手,咱一行真半分也莫想过去了。”

    八戒越听越感觉不对味儿,呛道“师兄不去,咱就散火罢,不要攀我!”

    长老道“徒弟,且问你师兄,看他教你做甚么。”

    呆子只好扭捏对行者问道“哥哥,你要教我做甚事?”

    行者眯缝着眼睛道“这第一件事儿,是看好师父。

    那第二件事儿,便去巡山。”

    八戒摇头道“师兄差了!那看守师父是坐,巡山开道却是走。

    所谓一心不可二用,一人不可两分,我怎能又坐又走?

    即便我坐一会就走,走一会又坐,两处却怎顾盼得来?”

    行者道“是你领悟错了,为兄不是教你两件齐干为难,你只领了一件便可以了。”

    八戒又笑道“我还道是何难事,这等本就是俺老猪的本分,都好计较!

    但不知看师父是怎样,巡山又是怎样,你先与我讲讲,等我依着相应的法子选长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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