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耳边就出现刘汝香的声音:“兔崽子,瞎嚷嚷什么东西。”
猛地一睁开眼,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明亮的阳光刺得我头都有些晕,刘汝香正站我床边上,用手揪着我的耳垂。
一瞬间清醒,然后轻轻抓住刘汝香的手,紧紧握住。
“师父,我好害怕……”我打着哆嗦,甚至不敢再去回忆那梦里的场景。
余光轻轻撇过旁边的窗户,依旧心有余悸。
刘汝香白了我一眼:“窝囊废,做个梦都要吓哭了。”
我身上的背心和裤衩已经全湿透了,满头满身都是黏糊糊的汗水。
煮饭婆倒是对我做了什么样的梦比较好奇。
听我模模糊糊地说完,她沉吟道:“梦见被鬼追杀,说明你这两天心事重重,还是个焦虑、紧张的烦心事,这个事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一定会缠着你,给你造成麻烦。”
刘汝香说话半截,转身就走了,没过几秒又回来,手里抓了一大把硬币放到我床边上。
我清点一下,一共是二十六块钱。
“你用笔在钱上写好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待会儿从村口出发,找准北边方向,然后脱了鞋闭着眼一直走,当你路上有停顿,比如说什么绊了一下,被谁叫了一声,或者觉得走得累了,踩到什么东西,就赶紧把手里的钱一把扔掉,然后转过身回家,也不要跟人说话,也不要回头,一直到家才算结束。”
说罢,刘汝香就催促我赶紧下床。
她另外解释道:“你今年十三岁,所以取双数扔二十六,你小子记得,别给偷留着给花了。至于为什么是北方,因为北方主水,而金又生水,这招叫丢金引水。日后如果令你焦虑从而做梦的那件事情果真发难,那么你就能顺顺利利渡过,不给你增加麻烦。”
刘汝香平静解释着,只言片语就透露出了这一门大学问。
“对了,你记着,解梦同样是一门传承术法。此流派不善与人争斗,但往往能抢占天机,日后如果能遇到此道中人,还是多多结交为善。”
“这里面,其实学问大着呢。解梦,破梦,接梦,托梦,入梦……我今天教你的不过是小伎俩。”刘汝香摆摆手,示意我赶紧走。
内心涌起的兴趣正浓,此时却无奈被打断,只好穿鞋。
我紧紧攥着手里的硬币,忐忑地走到村门口。
一路上,碰到刘家村的长辈,我都主动笑笑,但因为事情重要,我也不方便说话。
算上来,我在刘家村住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大部分人都认识我了。一些人甚至都记住了我的名字。
以前,我见到人都会常常打招呼,这是农村的规矩。乡下的朋友应该明白,不说话的冷脸人往往是最不受欢迎的。
此时见四处没有什么人,我站在村子路口,朝着北方闭上眼睛,然后忐忑地迈出了第一步。
我其实还能感觉到,我踩在坚实的水泥路面上。黑暗之中,能感受到脚下的碎草和散落的秸秆、石子,偶尔也会被路边的灌木擦肩而过,身上留下带有草味的露水。
一直走啊走啊,就在我脚底板赶紧有些发酸的时候,后背,猛然间传来一口凉气,冷不丁的、一只没有温度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登时,后背直冒冷汗,我嘴巴张着,几乎要喊出声来了,又憋了回去,回想到刘汝香说的话,赶紧把手里的一大把硬币洒到了前面的地上。
然而奇怪的是,一大把钢镚掉到水泥地上,竟然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好像在空中就被什么东西给接住拿走了。
接下来就是转过身回家,还是不要说话,不要回头!
我扭过身体,睁开眼,慌乱地朝着家跑去,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敢多逗留。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在乡间的水泥小路上狂奔着,耳边久违的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就好像是硬币掉在了地上。
“叮当——叮当——”
这声音犹如夺命的魔咒,每一次响起,我的心脏都会剧烈跳动,身后若隐若现的传来喊我的声音,同时心里反复出现一个念头:停下来,快回去,快回去,钱掉了,去把钱捡起来吧。
我咬紧牙关,心里反复默念刘汝香的嘱托,终于,一路有惊无险,平安回到家中。
“师父,我、我可以回头了吗?”
“到家就没事了。”刘汝香平静说道。
我惊魂未定地朝身后望了望,然而什么也没有,出奇的平静。
“你快去吃饭吧,我们早点走。”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刘汝香昨天说过,要想治好韦林娟身上的阴毒,她就要去莫家村找到埋我弟弟的那口塘,去找一种专门做法用的引子。或许还能发掘出更多的秘密,而且,也算了结我心里一个杂念,防止其他人再受害。
整件事,说是帮韦林娟治病,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我。
我吃完饭收拾起行李,没一会儿功夫就看到门外停了辆小车。
一个约莫四十多的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把车钥匙递给刘汝香,然后向我们师徒俩寒暄几句,然后才恭恭敬敬地走掉。
“莫家村有些远,我们今天开车去。”煮饭婆拎起箱子,漫不经心说道。
“师父,这车是你的?”
刘汝香点点头:“村子里平时用的场合不多,放到我侄儿那保养。”
这倒也是,刘汝香在本地做法事,一般都是相邻的几个村子,走几步路就到了,有些乡间小路还不方便开。或者远一点的地方,那基本都是有钱人,直接上门车接车送,用不着自己开。
这事儿我还不知道,现在仔细打量着门口的黑色轿车,看着那车屁股后面的几个圈圈交叉在一起,心里是越发的骄傲。
嘿,我家也有小轿车!先前班里那几个鼻孔看人的富家小孩,他们家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