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她突然转变形象,纺织厂的职工和家属们还真是吓了一跳。
白柳有点脾气啊,难道说以前是为了在吕非面前留个好印象,才装模作样吗?
不管别人的看法,她就是要闹,闹得越大越好。
除去争口气,她更重要的目的是让纺织厂记下她这个人不好惹,再好一点,便是实际利益上的好处。
如果说以前只是想法和猜测,今天更是确定——纺织厂前途一片黯淡。
纺织厂当初办新厂区一直不被看好,尽管外贸产品优秀,但不是红星纺织厂的独家生意,效仿的成本太低,他们只是占了先机。
可红星纺织厂和星火出版社一样,先机易占,长久保持却极难。
之前成立新厂区多少沾光工程兵基地,工程兵基地因为时局变化都朝不保夕,遑论纺织厂的未来,更是前途未卜。
虽然不知道铁饭碗未来如何,在何胜男和周志勇的话中多次提到未来会有人没有工作,但房子却是真实存在。
她摊牌了,她想要为黄美玲和白杨赵金芳夫妻各自争取一套房子。
目前她和“吕非”各自有一套分房,她要离开房子十有八九保不住,“吕非”的房子也不好说,趁着她同纺织厂还有关系,以及高永昌和向桂兰还在……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今天她就是要闹大,胡搅蛮缠也好,借题发挥也罢,总之她的目的就是房子。
当然实在得不到也没办法,至少经此一役,以后被人背后说她的时候也要掂量一下。
白柳一改往日形象,恰好赶在下班的时间,闻讯赶来的白杨也不明白白柳唱得什么戏。
难不成被吕非的失踪刺激到了?
“白柳、柳儿,你听我说,咱急也不能太急,没有消息有时候就是最好的消息……”白杨絮絮叨叨劝说她不要生气。
白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猪队友,她话锋一转,不忿:“咋滴,你还向着他们说话吗,你知道他们说我克夫吗?”
“搞封建迷信的就没错?侮辱妇女就没错?”
“当然有错,”向桂兰气喘吁吁赶来,打断白柳的抱怨,安慰她,“你放心,我们纺织厂的风气一向很好,肯定不能让闲言碎语扰乱生活。”
她和白柳的关系好纺织厂职工和家属都知道,这不,向桂兰刚说完,立即有人不满。
“我们纺织厂的风气当然好,但一锅粥里混入一颗老鼠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从我们院带走人呢,真是沾光!”
瞧瞧这话说得,就差指着白柳的脊梁骨骂吕非是老鼠。
正合白柳的意思。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闹大她才能顺势提出未来的房子归属问题。
“当年你们用我的画稿做出布娃娃的时候,你咋不说沾光?怎么,坏的都是我的错,对的就是大家伙的贡献?”她满脸失望,环视一周,“真是我有眼无珠。”
话说到这份上,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
于是人群中有比白柳资历更老的人不乐意了。
“你为红星纺织厂做过的贡献我们记得,不是送你去读工农兵大学了吗,够了吧,这两年还给你开工资呢。”
“就是,你拿工资我们也没说啥,你还有房子,两套呢!”
“说起来房子,你凭啥占两套,你们一家才三口人!这是搞资产阶级生活做派,怪不得吕非会被带走,该!”
果然,人心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往日你好我好的和谐氛围突然消失,涉及个人利益的时候谁都担心自己吃亏。
房子更是大部分人家的头等大事,自然会斤斤计较。
“我的房子是按照我的贡献分给我的,吕非的房子是因为他是专家,来红星纺织厂的待遇之一便是房子,我们凭什么不能要?”白柳看向远处走来的厂领导,内心叹息。
“但你们结婚了,一家三个人占两套房子,违背了我们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有人当即反驳。
她刚要开口,就听人群中有人嘀咕。
“不是说白柳考上研究生了吗,那她以后不是咱红星纺织厂的人了吧,就不该继续给她开工资,房子也要收回!”
“还有吕非的房子,他都犯事了,房子也要收回!”
一时间叫嚣要收回白柳两套房子的声音占据上风,高永昌走过来的时候刚好迎上白柳的苦笑。
“厂长你看,你给我作证,我今天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厂长办公室说了,我以后不是纺织厂的人,不能继续拿工资……我以为大家有情有义,原来连避雨的屋檐都不想给我留。”
永远是欺软怕硬的世道,这世上的人不至于太好也不会太坏,人要知足、有分寸。
高永昌脸色一沉,这事儿赶巧了,外人肯定认为红星纺织厂卸磨杀驴。
白柳说是站在她的立场说。其他人也有他们的想法,总之吵得不可开交,有人偶尔灵光乍现,才想到起因是他们说白柳克夫。
但……没有男人的女人确实好欺负。
“先安静,我们会好好商讨这件事……”高永昌和几位领导勉强维持住局面。
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白柳带着糖豆已经消失。
此时白柳和糖豆到家,她抱了抱糖豆,冷静下来才发现肩膀有点湿了。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呀~”糖豆说话瓮声瓮气。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与之前在外面打架时的嚣张模样判若两崽。
小姑娘长大了也还不到十一岁,遇到这种事肯定害怕,尤其发现周围人竟然忽然变了一副模样,放在谁身上都一时让人难以接受。
糖豆坚持到现在才第一次哭,已经很厉害了。
白柳安抚好怀里的糖豆,坐在布艺沙发上,才问起糖豆宋嘉应离开前有没有任何异常。
“有!”糖豆忙不迭点头,一字一句重复爸爸离开前的嘱咐。
“爸爸说是他故意暴露身份,他如果被人带走我们也不要太急,但表面上要装作很急……他会回来的,到时宋嘉应就是吕非。”
“对了,爸爸说他联系到港城的叔爷爷,一定不会死。”
“妈妈,我们能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