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现在自己被无数人盯着,明面上的和暗地里的都有,今天故意激怒她的人都无法确定是不是故意。
联系港城不合适,她现在只知道吕平婉的名字,以及时不时的汇款。
他们之间并未有任何直接联系,她贸然找上门,谁又知道是敌是友呢?
宋嘉应那个王八蛋,这次离开倒是留下了音讯,但说了和没说一样,狗男人!
她和糖豆暂时做不了其他事,只能先照顾好他们和家人的情绪。
另外就是趁着离开永宁县之前,将其他事情先做好。
白柳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向阳大队,在纺织厂掀起收回她房子的风潮后,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高永昌提到过其中的微妙关系,她毕竟要离开纺织厂,按照现在分配房子的原则理论上应该收回你,但永宁县有点头脸的人都知道她对纺织厂的贡献。
一边是工人阶级当家做主的强烈要求,一边是卸磨杀驴的情理考量。
白柳再次被邀请到会议室,这次讨论的内容是该如何协调二者的关系。
说穿了,还是要她让步。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我们会尽力保住房子,这点你放心,当年我们既然将房子分给你,不会——”
“我可以不要房子,但是我有条件。”
高永昌刚刚说了一半,忽然被她打断,却没有想到听到她可以让步的消息。
这……
“高厂长和在坐领导的忧虑我知道,我离开纺织厂后再住纺织厂的房子不合适,但就像你们所说,当年分给我的房再拿回,实在不讲情面。”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那我要求将房子交给配分到的人,可以吗?”
向桂兰瞬间理解她的意思,对她眨眨眼。
她笑着回应,示意接下来的主场交给向桂兰。
自从白杨调到销售科后,工作能力和表现极其突出,再加上他和赵金芳是双职工,于情于理分房也合适。
至于黄美玲分房有点牵强,但也勉强能说得的过去,她的绣工很好,又有白柳这层关系。
白柳愿意放弃吕非房子的权益,将吕非的房子转给黄美玲,上上下下都能交代过去。
她的让步实际也是给领导们面子,成年人无非是互相顾及体面,能找到平衡点就好,她做得足够了,其他应该交给高永昌和向桂兰协调。
白柳说完便要离开,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向阳大队,今天该回去见老娘了。
刚迈步,高永昌先一步叫住她:“白柳你等等,最近我们有一项去广省那边出差的任务,我知道原本不该找你……你看能不能抽出时间陪我们去一趟,在你开学之前,这几个月的工资我们照给。”
之前他与白柳说过,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如果放到以前白柳一定不会拒绝,但那边家属说人家克夫,又说她已经与纺织厂没有关系……这边还要求白柳帮忙,这未免太不要脸了。
高永昌刻意在这个时候说,也是让众人尝尝脸红的感觉。
果然他话音一落,会议室刚刚的反对声骤然消失。
“咳咳,刚刚桂兰说得对,白柳同志愿意让出房子我们应该支持。”
“是啊,领袖讲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不能忘记当年的困境。”
“以后还要靠……”
靠她吗?靠得着吗?
白柳只当没听见直接回道:“我不确定有无时间,现在我在家属院留下不伦不类,过几天还会被赶出去,我帮忙合适吗?”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比打脸还让人难受。
高永昌清了清嗓子,眼神示意她点到为止,再演下去过火了可能适得其反。
白柳不再说话。
“别跟他们生气,我会在下周开职工大会的时候说清这点事,尤其要管理家属不能闲言碎语……”高永昌口水说干,看向白柳。
她看差不多,也就答应了。
去广省也无妨,她多走一些地方也只当积累经验。
听说现在南边的变化非常大,隐隐有开放的趋势,她碍于到处要介绍信很难去往其他地方,现在难得有机会,似乎不把握都说不过去。
白柳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忘记与纺织厂的深厚关系,她经营多年的人脉,不能放弃。
最后她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旁人不得不盛赞她一句大义。
有这样的结果她也没有想到。
不过名声好也是好事,反正她又不吃亏。
白柳从纺织厂出来接上糖豆,直接前往向阳大队。
纸包不住火,吕非被带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向阳大队,这段时间白杨和赵金芳连带着黄美玲都没有回去,留在县里帮忙照看糖豆和打听消息。
而家里有黄凤来坐镇,外人的打听一概挡回去……总之这段时间大家都不容易。
白柳带着糖豆回家时已经不算早,到家的时候几乎天黑,只是夏日的傍晚在村口聚集了更多人。
看到白柳回来,不约而同露出同情神色,甚至有些人幸灾乐祸。
“回来了?来看你妈吧。”
“女婿到底咋回事,没事吧?”
有人真情,有人假意,她从始至终微笑面对,多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但敷衍家人显然不行,黄凤来看到她回来饭也顾不上吃,拉着她的手就去后面,有话要说。
“你跟妈说实话,到底严重不严重,为啥你三哥说找省里的人都不能插手,他到底是咋回事。”黄凤来平日在家里稳着不肯表露出慌张,实际上心里也没有底,“我天天饭都吃不进去吃,以后可咋办。”
“宋嘉应死了就死了,好歹不祸害你们,这吕非要是影响你和糖豆可咋整?”
也不是她没良心,但女婿和女儿说到底不一样,黄凤来肯定站在女儿的角度考虑周全。
“你说你,着急结婚,咋也不看看这个吕非到底是咋回事。现在你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人家要是查成分,你以后还能上学吗?”
黄凤来快愁死了。
白柳动动嘴唇,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说不急很容易,却不可能安抚家人的担心。
宋嘉应既然自曝身份,那——
“妈,我说实话吧,吕非就是宋嘉应,同一个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