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余承泽传来的急信,罗一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到余承泽短短的几时间就跑到了长安。
也没想到凤翔那边在士气低落之下还会聚兵向长安推进。
更没想到聚到一堆儿的那些河北将领会立刻通过余承泽来请示接下来是打是守。
这三个没想到连在一起,让他的谋划很有可能再次落空。
到底是低估了李亨的疯狂与愚蠢。
凤翔这个时候进兵,不但藩兵还没入瓮,甚至还有可能被长安这边一波反推过去。
除非他强按着长安那边的河北一众将领不许反击。
不过这些将领就是因为惴惴不安或是怕得不到他的信任,才要与李亨死磕当做投名状。
他若是强压着不让动弹,那帮家伙不但心里会更没底,也会影响到士气。
通过余承泽传信请示,其实就是一种试探。
更准确一些来,是直接将一个简单的公式强抛给他,逼着他做一个选择。
允许他们出击与凤翔放手搏杀=于允许他们获取功勋=真正接纳他们,不会遭到任何清算。
坚守长安=不给他们立功的机会=排斥在边缘,随时会遭受清算=他们要另谋出路。
而面对这两个选择,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他都要选择前者。
但是长安那边自从挂了黑虎旗,士气都要高到上去了。
凤翔一旦被推掉,对峙的这个假象就再没法维持,他给藩人设得局就算是白设了。
看到李亨再无翻盘的可能,任凭那囊多杰和马重英怎么配合,藩人都不会傻不拉叽的再主动增派兵力到关郑
琢磨到这,罗一既有些郁闷,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抖了抖手里的传信。
“长安那边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看到罗一好似不太高兴,李泌先是疑惑的询问一声,随后伸手拿过传信,看了几眼忍不住笑道:“还真被你一语成谶,事情又出乎你的预料。”
将传信放下,李泌脸色一正道:“你的那个谋划虽好,但战场却是在关郑
引得藩兵过来的越多,关中得百姓们越是遭罪。
既然凤翔那位执意要提早退位,那就成全了他吧。”
罗一郁闷的摇摇头,“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藩人领兵的是那囊多杰与马重英,他们会想办法约束藩兵。
即便不进行约束,只要相互配合好了将藩兵一战而殁,根本没机会去祸害百姓。”
到这,罗一轻轻叹息一声,“猪一样的对手有时候也挺愁人。”
李泌再次笑了笑,“这算不得坏事,不要过于贪心。
况且只要那囊多杰与马重英一直能钉在吐蕃的相位上,早晚都能打掉藩兵。”
“你是不知道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将他们两个喂到了高位。
而且大雪山也不是他们一家勋贵,不可能一直让他们领兵。
没准等那个继位的赞普再大些,甚至都要除掉他们。
这两年是给大雪山放血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往上打就太费劲了。”
似是自言自语,似是讲给李泌听以后,罗一眉头微微一皱,再次踱步了起来。
过了半晌,罗一停下脚步看向李泌道:“大雪山各茹的兵力加一起有五十万。
这次哪怕能打掉十万,都相当于卸掉了一条胳膊。
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我明日就带着近卫军赶往长安。”
李泌眉头一挑,“你去长安,洛阳这边该怎么办。”
罗一叹了口气,“反正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没法停下来。
而且那位要等着安老二回来才能下葬,我这个时候也不适合去洛阳。
我在哪都是一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李泌有种不好的预感,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一样。
不算辽东与你定下的辽北道,光是河北、河南以及剑南三道的政务就不少。
你跑去长安,谁来处理政务。
更何况推改税制这样的大事,也需要你来坐镇。
你总不能什么事都推给我。
毕竟你是君我是臣,是我要给你磕头的。”
斜了一眼李泌,罗一撇嘴道:“遇到事情了讲君臣,没事的时候讲兄弟情义?
都成你家菜园子了。”
坐回案几后,罗一琢磨了一下继续道:“志和大外甥也是有大才之人,你把他抽调回来帮你。”
抬手指了指一言不发的李尚客,罗一扬了扬下巴道:“你不是对大唐对李家一直都问心无愧,更不想让李家多死人。
那就别哭丧着脸,跟算命的一起处理政务。”
李尚客一直陷入于推改税制以及方才罗一与李泌对江淮谋划的纠结与震惊之郑
他太清楚南方士人需要的是什么,江淮十有八九会被兵不血刃的拿下。
即便是再怎么推崇罗一,更清楚的知道李唐的国祚已经无法挽回。
身为宗室之人,心里多少也有些难过与不是滋味。
听到罗一的安排,相较于在船上时心气儿低落了不少的李尚客缓缓摇了摇头道:“谢过你对我的信任。
但有点人味行吗,多少让我缓一缓吧。”
“你倒是一点不藏着掖着,信不信换了旁人听了你这话就要琢磨着如何让你意外而死。”
翻了一眼李尚客,罗一敲了敲案几不满的继续道:“况且之前还是你自己要求要个官职的。
这个时候打退堂鼓,门都没樱”
李尚客苦笑道:“那些可以放心用的人手你都给安排推改税制去了。
就算我与长源一起处理政务,人手还是不够。
况且我又是武人,与其让我留在洛阳,还不如跟着你去长安。”
罗一摆了摆手,道:“达奚珣、张万顷这些人你们就不会用?”
李泌捋了捋胡须,接口道:“他们可都是降了两次之人。”
罗一嗤笑一声,“李胖子我都敢用,他们我就不敢用了?
尤其是张万顷,被安禄山任命为河南尹最是护着百姓。
河北与关中这场争斗不涉及到外族,甚至可以自家兄弟相争。
不管谁降谁,只要肯护着百姓就是好官。
安老九可以特意带着河北的官员过来,但咱们不能也把那些人给疏漏了。”
顿了顿,罗一看向李尚客,沉声道:“不要低估了人性的恶。
为了你自家人着想,你也该留守洛阳,领兵的事这个时候更该少提。
好好先在这边待着,过段时间或许你还要陪我去趟剑南。”
李尚客脸色来回变换了一阵,喟然长叹道:“你能这么替我想着,心里没什么可不是滋味的,都听你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