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校台异常热闹,尤其编导部招了那么多新人,呜呜泱泱的。
帅和梁超带头,在编导部开了会。
帅讲宣传方向和政策方针,梁超讲具体的栏目拍摄和技术。
然后他们又把编导部的人,分成了新闻组和专题组,具体的拍摄计划由梁超总负责。
校台的人,也无需每都来坐班,只要完成分配的任务,一周过来值一次夜班,周末审新闻时在场就校
一切进行地都很顺利,下午汪若涵进演播室录了棚,傍晚新闻节目就制作出来了。
帅给关老师打电话,让他晚上过来审片子。
“明上午吧,身体有点不舒服。”关老师草草结束了通话,声音里夹杂着疲惫。
周日上午,关老师还是准时到了。
帅以为关老师又病了,没想到气色还好,应该是休息了一,身体缓过来了。
汪若涵的形象很适合播新闻,尤其西装一穿、领带一打,帅气的国字脸,给人一种很正派的感觉。
老关是很满意的,在帅的印象里,很难有融一时间就让老关这么满意。
审到徐晓宁配音的新闻时,帅多少捏了把汗。老关很挑剔,他怕老关突然骂晓宁,尤其汪若涵和张晴还在一旁,晓宁会很没面子。
“徐晓宁可以哈!”老关笑了,转头看了看晓宁,又看着众人:“晓宁的声音厚度,还有进步的空间。但是她节奏和流畅度把握的很好,几乎一气呵成。”
然后他看着帅又:“好新闻的标准是什么?不单单要有好稿子、好镜头,也不仅要主题明确、表达清晰,它还要有流畅度,要让人看着舒服、听着也舒服。新闻的所有要素,都要有晓宁这种一气呵成之感,要有一种自我感悟在里边。”
这就是老关厉害的地方,他能通过晓宁的声音,听出晓宁的情绪和理解。
晓宁被夸得脸都红了,忙低下头,紧紧交叉着双手。
帅的心也放了下来,看着晓宁一直笑。
那老关没怎么骂人,反倒口吐莲花,夸奖了不少。
审完新闻,又看羚视散文和精品课栏目的包装,给兆鹏提了几处改进意见。
临走的时候,帅一直把关老师送到电梯旁。
“老师,是不是有什么事啊?”等电梯时,帅禁不住担忧问。
“这话怎么的?”老关朝他挑了挑眉。
“您平时可不怎么夸人,今却讲了这么多好话。不对劲,这不是阎王的作风。”
“你狗日的,找抽是不是?”老关举起手,对着帅笑骂:“你们干得好,还不允许我夸两句?我看你子就是贱骨头,不挨骂你还不愿意了。”
帅嬉皮笑脸,跑出去老远:“这才对嘛!这样我心里就有底了。”
可心里还是没底,这完全不是老关的作风。
关阎王是什么人?就是你干得再好,他也得鸡蛋里挑骨头,臭骂你一顿。
今他就没这么做,好像头几他也没这么做。头几太忙,帅抽不出时间琢磨。今一琢磨,关老师的变化确实太大了。
下午台里开始试播,试播地点主要是四个食堂,以及装有电视机的教室、自习室。
陈文理手头的人不够用,帅就让兆鹏和梁超,发动各部门的冉处跑。帅也跟着跑,看电视能不能接收信号,能不能正常收看。
一切都很顺利,毕竟陈文理从年前就开始搞,如今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
饶是这样,帅心里还是跟打鼓似的,一夜没睡好觉。
周一上午正式播出,校领导还要视察。
帅又请了两节课的假,蹲在电视台哪儿都不敢去,生怕出了问题,他好赶紧协调解决。
时间来到上午九点时,关老师那边来羚话:“可以了!领导对咱们校台的工作,给予了肯定。但是,还要多动脑筋,多多挖掘校台的传播资源。不要故步自封、坐享其成。”
得到关老师的肯定,整个编播部里的人都沸腾了!
帅一下子瘫在了椅子上,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心也彻底踏实了。
从做栏目方案开始,帅几乎每夜以继日,每都绷着脑子里的弦,每都不敢有一丝懈怠。
而今,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付出转化成了果实,校台终于走上了正轨。
帅的个人时间也渐渐充裕了,他开始恶补之前落下的专业课知识,准备拿一些考级证书。
他无需再去书馆或自习室,因为校台有专属于他的办公桌、电脑和办公用品。
台里有会议他就去开,有事他就处理,没事就看书学习。南向的落地窗视野很好,累了就放眼远眺,近处是枝繁叶茂的校园风光,远处是青山叠翠、绿草芳菲。
他偶尔也会想起海棠,按时间推算,今年夏海棠就要毕业了,难道她真要出国留学?还是已经参加实习了?还是去她爸爸的工厂?
想起海棠,帅又禁不住自卑。曾经青梅竹马的邻居,人生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帅觉得自己已经够努力了,可未来的路,无论海棠选择走哪条,似乎都要比他帅强。
台里的一切都很顺利,他以为梁超会搞什么花样,结果梁超比他想象的还要负责任。
梁超积极参与工作、指导新人、亲力亲为,不仅没给帅惹事,反倒把工作干得很漂亮,在整个编导部里极有威信。
如果非要有什么重要的事,那就是参加学校组织的宣传会议。
这种会议,一开始是关老师代表校台参加,后来关老师带着帅参加,再后来只有帅参加,关老师不再去了。
帅清晰地记得,那是农历三月的中旬,阳历四月份,关老师最后一次把他叫到办公室。
“这是校台人员的津贴发放表,我传给了谭卓一份,由她负责统计发放。你自己也留一份,做好财务监督工作。”
帅接过表一看,他的津贴还真不少,一个月800元。
可基层不远就少得可怜,一个月津贴120。
帅刚入校报时,就是这个水准。不过后来关老师砍掉了好多人,盈余出来的部分,便给留下的记者涨了津贴和稿费,整整翻了一倍。
“老师,少零吧,我是指其他人。校台的工作量,明显比报社大,可这津贴和节目提成,却比报社少了一半。”
帅不要求这边的工资比报社高,但至少得持平,不然不过去。
“这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校报以前的水准,不也是这样嘛。”
老关摆了摆手,又:“校台前期投入过大,超了很多预算,这时候管上面伸手要钱,不合适的。”
帅无奈地点点头,拿着表要走,老关突然叫他:“帅,老师问你个问题。”
帅赶紧转身,却忽然有种没来由的悲伤:“老师您。”
老关靠在办公桌前,不紧不慢点了一根烟,目光望着窗外,许久才慢慢开口:“人这辈子,到底在追求什么呢?”
帅挠了挠头,他想到了以前秦教授的话:“在追求那些能够填满欲望的东西吧。”
“欲望啊!有些欲望,使人强大;有些欲望,使人堕落。”他看向帅,像位爷爷般慈祥:“你的欲望又是什么呢?”
“老师,您这可难住我了,我还是个孩子。”帅觉得,他还没到考虑这个问题的年纪。
“帅,你有颗美丽的心灵。我发现你很少抱怨,很少推卸责任,很少对别人抱有恶意。遇到问题,你首先反思的是自己,这点难能可贵!”
“老师,抱怨没有用啊,抱怨本身不能解决问题。我很就明白这个道理,解决困难唯一的方式,就是绞尽脑汁找到答案。”
老关笑了,笑容中带着一点不舍:“你能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帅,不要放弃你性格里的‘轴’,更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跟自己较劲的精神,你这是老爷赏饭吃。”
帅觉得老关在骂他。“老师,我这疆憨’!但凡我智商高点儿,都不会这么死较真。”
“憨点儿好,憨点儿路走得长,不会轻易言弃。憨,就是勇敢的心。”老关踏实地摆摆手:“走吧。”
那是帅最后一次见关老师,老关退休前,也只见了帅。
学生这边,他谁都没惊动,匆匆而来,悄悄离去。
留下痕迹的,只有他传授给学生们的工作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