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寅时。
太阳还在遥远的地平线下面,只有一丝微白的光线露出。
阿月结束了一晚上的修炼,将守丹境六层的修为巩固。
江寒在一旁假寐,见阿月结束修炼,熟练地从嘴巴里吐出一柄木剑。
随后,爬上她的手臂。
“境界突破后,我应该能尝试快剑零四了。”
她轻装来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
自从五年前,第一次接触到剑后,每日寅时到巳时,变成了阿月风雨无阻的练剑时间。
除非追杀或者被追杀的特殊情况。
她拿着木剑,手臂肌肉紧绷,一次次地朝前劈砍,动作流畅有力,木剑划过空气,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声。
每一剑,每一个挥剑劈砍的动作,都一丝不苟,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连木剑划过空气的纹路都重叠在一起。
仿佛不知疲倦般,连续如此挥剑一万次,直到汗如雨下,才热身完毕。
又换成另一只手,反手练剑,再次重复一万次。
此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阴云破开一道金光。
开始钻研剑法。
江寒生成的快剑决,除了一些简单的剑招之外,其剑法主旨就一个字,快。
前期以风速为准,快剑零三,名为狂风剑法,身化狂风,无论是用剑或是辗转腾挪,都仿佛狂风扫落叶。
快剑零四,名为飓风剑法,施展之时,人与剑均化作飓风过境,仿佛要扫除大地上的一切,扫得天地澄清,席卷万物。因此,速度更快,威力更强。
阿月深呼吸几口,感受体内沸腾的灵力。
经过左右手各一万次的挥剑,此刻的她,与手中的木剑,已经合二为一。
右手提起木剑,左手并指向前。
静谧的院子里,突然狂风呼啸。
尘土与落叶纷纷扬扬,如骤雨般卷动,灵力如风暴般涌来,席卷起小院中央的一切,门和窗户被风猛烈晃动,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连天空的云层都开始变淡,一道道金色的阳光撕破阴云,落入地面。
沉睡的玉九被狂风惊醒,揉着眼睛看向窗外。
风暴的正中心,一个小小的人影漂浮着,手中持剑,长发在风中狂舞,破晓的金光洒在她的脸上,宛如一尊站立在风暴中的神明。
玉九嘴巴大张:“天......天地异象!”
与此同时,另一个屋子里的金老大也吸了口冷气:“老三啊老三,这引动天地异象的怪物,你小子是从哪里发现的?”
汹涌的灵力在阿月手中的木剑汇聚,仿佛那剑是飓风眼一样,阿月睁开独眼,眼睛已经完全被爆发的灵力所充斥。
“快剑,零四!”
她身体一闪,竟不见了踪影。
或者说,完全融入了这天地间的飓风之中。
风中,突然多了无数道锋利如丝的剑光。
这简直是由无数道剑光形成的飓风。
正在感叹人生的金老大,突然眼睛一瞪:“不好!我的院子!”
就在那一瞬间。
整座院落瞬间被切割成无数尘埃。
飓风陡然停歇。
阿月迷茫地落了下来,手中木剑也已化作尘埃,这一剑,甚至比那剑气纵横决要耗费灵力,几乎全身灵力被耗光。
金老大一手拎着发呆的玉九,从空中降落。
另一只手擦了擦汗。
幸亏反应快,把老九捞上了,不然这一剑,还得搭进去个徒弟。
阿月见两人无碍,歉意道:“对不起......”
金老大肉疼地看着一地废墟。
不过,他向来善于在不幸中发现幸运,肉疼了一阵,就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幸亏买的院子地处偏远,旁边没有邻居。
不然岂不是连邻居的房子也得一起赔?
玉九则一直处于呆滞状态。
都是守丹境界,为啥她就可以这么酷炫地用剑!我就只会一些变大变小、伪装易容之类的旁门左道!
这是玉九平生第一次对人生方向感到迷茫。
金老大敲了敲玉九的头,把她的思绪拽了回来:“既然没地方睡觉了,正好早起活动活动。”
他摇身一变,换了个富商打扮,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手中把玩的、身上佩戴的都是金银珠宝,贵气逼人。
“去雨花楼!”
......
雨花楼。
坐落在兴南城最中央的繁华街道。
明面上是一座酒楼,实则是兴南城乃至西荒州最大的销金窟。
一座不眠不休的赌场。
宽阔的一楼大堂、二楼雅间,都是赌徒们日夜消遣的地方,骰子、牌九、叶子牌,各种花样。
赌场里,人声鼎沸,赌徒们的喧闹充斥着整个空间。一群群精心打扮的女子,身穿绣花长裙,优雅地在赌桌间穿梭。
大堂正中央是一座华丽舞台,每天固定时间,花魁就会来舞台中央献舞一曲。
那个时候,是全场下注最疯狂的时候。
因为,一曲舞结束,谁赢得最多,花魁就会邀请他入幕一叙。
阿月被玉九乔装打扮,扮成一个小厮,跟在同样易容,打扮成一个行商的玉九身后,混了进来。
为此,玉九还遭了门口护卫的白眼。
找一个瘸腿当小厮,能有钱来赌场消费?
进门后,玉九压低声音,嘱咐道:“刚刚老大说了,今天来,就是为了输钱,这就是我们的计划,知道吗?”
阿月不理解地问道:“哪有来赌场是为了输钱的?我还想把院子的钱赢回来赔给老大呢。”
“糊涂,前期投入一些,是为了最后赢得最大,你还得学着呢,再说了,赌场哪是你想赢钱就能赢钱的?你以为有那么简单?”
说完,玉九的心情好了一些。
不过是一个剑修坯子,对这些社会上的道道还是不如我熟练。
阿月并不和她争执。
两人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赌桌之上,有赌徒正在撒泼打滚。
“你们赌场绝对出千!赔我的钱!”
“我早上来的时候还带了三千两银子,这才两个时辰,就输完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赌桌荷官是一个俏丽女人,她冷笑一声,抬手招来护卫:“叉出去!”
那闹事的人被一身横肉的两个护卫像捏鸡仔一样扔了出去。
随后荷官又讥讽道:“没钱还敢来雨花楼?三千两银子也就老娘一轮的流水!”
玉九、阿月两人啧啧称奇。
不愧是全西荒州最大的销金窟。
阿月正看热闹时,目光一转,就看到了熟悉的昆仑道袍。
两三个胡子都快垂到地上的昆仑老道,围在鱼龙混杂的赌桌上,表情神态和其他赌徒别无二致。
其中一个秃顶老道,更是快爬到桌子上了,大喊道:“赢了赢了!谁都别跟我抢!都是我的!花魁也是我的!”
阿月传音问江寒:“要不,这昆仑宗还是别加入了,这些长老真的没个正形。”
江寒安慰道:“不要担心,你的师尊起码不在这里。”
这时,一直观战的玉九也坐不住了,骗赌不分家,她也精通赌术,看到这种场景自然手痒难耐。
随手扔给阿月一沓银票:“这是一千两银子,你随便花,我去那边玩玩。”
她又强调道:“记住,别玩太大的,你是新手,输得多了我可赎不回来。”
阿月收下银票。
心里暗道,昆仑长老在旁,还是不要赌钱了,免得给他们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至于金老大的院子,找别的机会吧。
此时,众人期待已久的花魁,闪亮登场。
在沸腾的欢呼声中,雨花楼宽阔的大堂上空,突然落下一朵朵鲜艳的火红色花朵,仿佛花雨一样,一袭红衣的花魁在漫天的花雨中,火红色的长裙飘荡,她缓缓从空中走下,脚下每一步都踩着一朵鲜花,就像花中之仙,从天上下凡至人间。
随着花魁的出现,一队队艳丽的伴舞也从四面八方登台,悠扬动听的琵琶声响起,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霎时间,整座雨花楼都仿佛陷入一场欢腾的幻境。
和众人一样,昆仑的几位长老也都赞叹地看着这庆典一样的场景。
秃顶的风黎道人叹道:“尽管每天都看,但还是常看常新呐。”
身旁一长老道:“是极,城里的姑娘真不错,这舞跳的,啧啧......”
其他老道齐齐瞪了他一眼。
这货,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再说了,我们是来看跳舞的吗?
一人咳嗽一声,道:“风黎,这两天你观察雨花楼,是否有什么发现?”
风黎回道:“师兄,我刚刚说的其实是这雨花楼,整体的这个场景、布置,实在是常看常新,让人一时半会摸不清跟脚,至于跳舞,只是小术罢了,不足为奇。”
一人连忙附和:“不错不错,是我理解错意思了,我说的其实也是这雨花楼,用望气之术看过,通体都是黄灿灿的酒色财气,就算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被这些财气所压,短时间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那......如此说来,我等还得再多待几日,仔细探查探查?”
几人看着花魁,目不转睛,齐声道:“善。”
此时,桌上有一人冷哼一句:“你们几个牛鼻子老道,在那里交头接耳,莫非是在出千作弊?”
昆仑几个老道立马一吹胡子:“胡说八道!我们只是在闲聊!”
那人冷笑:“闲聊?是我们和这个秃顶的老道正在玩牌九,另外两个看客,凑得这么近,明明就是在从旁接应,偷换牌!”
风黎倒吸一口气:“你莫非是在存心找茬?”
那人哼道:“别人怕你们昆仑,我可不怕!”
他一拍桌子,把腰牌拍了上去。
上面一束火焰纹路,栩栩如生。
风黎一头雾水。
这是哪家门派?不像是西荒州的东西。
几个昆仑老道凑在一起:
“你们认识吗?”
“最近西荒出了新的势力?”
“不太了解啊......”
那人见几人无视他,只好朗声道:“我乃离火宫弟子!”
“离火宫?”
风黎好像有点印象。
似乎,和昆仑,有一些小矛盾的样子?
几个长老急忙又商量起来:
“据说离火宫是南玄州的,好像和咱们昆仑有一些小摩擦。”
“摩擦应该也是小辈之前的事情吧,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肯定是有一些误会。”
“真的不太了解啊......”
风黎和善问道:“原来是离火宫的小辈,你家大人可在?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别有什么误会。”
此时,一看到赌桌上起了恩怨,一些小势力和散客们都逃开了。
遍数西荒州和南玄州,谁能惹得起昆仑和离火宫?这两家对上的时候,其他人都得靠边站。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据说那离火宫号称南玄州最强仙宗,和昆仑向来不对付,往日也积累了一些矛盾,两派的修士遇到一起,就像火遇到冰,往往都要做过一场呢。”
看到这里起了一些争执,阿月也走了过来,站在围观的人群里。
默默对江寒传音道:“好像有人找昆仑的茬。”
江寒分析:“这人的修为只有守丹境,肯定是背后有人支持,我方的三个长老都很强,无须担心,我们静观其变。”
此时,一个面白无须的道人阴笑着走了出来:“风黎老头、风镜老头、风磬老头,别来无恙。”
昆仑三个老头齐齐瞪了瞪他,然后面露疑惑,凑到一起,低声问:
“这是哪位?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啊,很熟吗?”
“不太了解啊......”
那白面道人顿时发怒道:“别以为我听不到你们的悄悄话!本座是离火宫执法大长老,范无尘!上次修仙界论道盛会之后,一别十年,你等竟不记得我了?”
风镜老道急忙抚须,尬笑道:
“哈哈哈,范老弟说笑了,我们怎么可能不记得你,不但记得,甚至印象深刻呢!”
风磬、风黎两人一齐点头称是,尴尬地笑着:
“是极是极,范老弟,谁不记得,离火宫的大长老!”
“听说最近修为又精进了?真是我辈楷模!”
那范无尘这时才欣慰下来,又是阴笑连连:
“素闻你昆仑修士,无赖之风盛行,怎么?赌桌之上,也要耍无赖吗?出老千,欺负小辈?”
风黎老头连连摆手:“怎么可能,范老弟你开什么玩笑,我等刚刚只是在聊一些别的,正好你来了,快跟你家小辈解释解释,别伤了两家的和气。”
一听这话,范无尘更是悲愤莫名,怒火中烧:
“我看你们明明就是不知道我离火宫吧!而且,你们根本就不认识我!”
风镜老道奇道:“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们有什么素来的恩怨?”
范无尘气极而笑,指着三人道:“我离火宫,一向与昆仑不合,这是两州修仙界道友的共同认知,你们三个糊涂包,竟说两家有和气?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三个老头又凑在一起:
“哎呀,说错话了。”
“竟然真的是故意找茬的,我还以为只是什么小误会呢。”
“这离火宫......真不太了解啊......”
“他为啥子一个人就敢找我们三个人的茬?离火宫的人这么勇敢吗?”
三人凑在一起的头,齐齐看了看范无尘,摇摇头,表示不懂。
“你们不要无视我啊!!”
范无尘几乎就要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