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义沉默了将近两分钟,徐徐道:“大秦省治安厅厅长胡翰雄,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约谈了我。谈完之后,我害怕了。”
“你怕什么?”王海问。
王正义脸色凝重,沉声道:“我做了一件错事,被人抓住了把柄。”
“什么错事?被谁抓住了把柄?”王海追问。
“也许你知道。”王正义正要说,便被王海打断。
“我不知道,对于你的故事,我知之甚少。”
“那就听我慢慢给你讲。”王正义心情沉重。
“六年前的9月1日,你那会儿应该刚到县一中上高一。”王正义特别强调了这一点,“我从秦都治安局副局长的位置上,调到新沣县治安署当署长。看起来是由副转正,除了傻子外,大家都知道我是明升暗降。”
“为什么?”王海问。
“因为我得罪了人。”王正义回答。
“谁?”
“一个姓胡的上级。”
“怎么回事?”
“当时,我还是秦都市治安局副局长,因和省治安厅厅长胡翰雄政见不合。遭到挤压,多年升不了职。有一次,在会上,我和他吵了一架。后来,组织就把我调到新沣县当治安署署长。我当然不想来这里。”
王海目光一闪,心说,新沣县有什么不好的?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觉得这里就是人间天堂啊!
“有人给我暗示,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我给胡翰雄送点钱,道个歉,承认个错误,就能化解此次危机。我也是鬼迷了心窍,当晚就拿着三千块钱,到胡翰雄办公室去找他。”
“你给领导行贿?”王海感到不可思议。
“谁知道,这都是他们设计好的。我刚把钱放到胡翰雄桌子上时,廉政署的同志就冲了进来。当晚我就被带走了。”
“你被抓了?”王海问。
“幸亏有你亲爹的帮忙,我才侥幸逃过一劫。接受了几天的审讯,写了检查。三千块钱被罚没收,才得以脱身。”
“六年前,三千块钱,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呀?”王海想知道王正义在秦都治安局当副局长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这几乎是我半辈子的积蓄。”王正义随口一句。
“不可能吧?”王海露出怀疑的神情,心说,你好歹也是秦都市治安局的副局长,油水没少捞吧,怎么可能半辈子,只有这么一点积蓄?
看王海的神情透着怀疑之色。王正义解释道:“家里孩子多,又上有老,下有小。像我这种不会来事,只会闷头干活的人,能攒多少钱?”
王海呼出一口气,心说,看来不像个贪官。
“现在想想,真是太后悔了。病急乱投医,我被胡翰雄抓住了把柄。行贿和受贿,同样都是犯罪。”王正义递给王海一支烟,继续道,“其实这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关键是……”
“还有更重要的内容?”王海追问。
王正义自顾自地点燃手里的香烟,盯着王海看了两秒,问:“你知道一个女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王海摇摇头,“最害怕什么?”
“被人强暴,尤其是被一群人强暴!”王正义脸色酱红,眼神中透着一股威严。
“侯玉茹被七八个黑社会男人扒光了衣服,扬言她如果不从,就要论o她。你要知道,侯玉茹当时已经怀孕了。”
“结果呢?”王海继续追问。
“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侯玉茹选择了妥协。她甚至为了保护孩子,保护自己,成了萧尚仁一家的帮凶。”
“侯玉茹在男人死之前,已经怀孕了。我和侯玉茹同样收到了恐吓信。我要是不以‘姚满仓意外坠亡’去结案,侯玉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这帮亡命之徒,要制造一场意外,杀死一个寡妇,简直如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也就是侯玉茹,为什么要诬陷我,告我强奸她的原因。”王海倒吸一口冷气,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感觉,从他的脚后跟,一直窜到了天灵盖。
“是的。”王正义徐徐道,“为了他儿子的前程,为了能让他儿子远离这是非之地,萧尚仁利用他手中的权利,利用他手下这帮黑社会打手,一次一次威胁威胁侯玉茹。你说,她岂有不从之理?”
王正义的眼里透着一股愤怒,嘴角抽搐:“还有我,势单力薄,别说胡翰雄,就是萧尚仁这样的土皇帝,我都得罪不起。”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王海质问。
“当然有?”王正义义正言辞,“将坏人绳之以法,就要看你愿不愿意承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代价。”
“在这件事情上,我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样的话,你就不是王正义了。”王海及时补充一句。
王正义转头看了王海一眼,心说,你怎么比我还了解我!
“可我良心难安,在有些事情上,付出一定的代价是值得的。”王正义语重心长道。
“比如说,外地入侵,祖国统一等民族大义上。”王海补充一句。
“那还用说,在民族大义方面,要不惜一切代价。”王正义及时肯定。
此时,王海沉默了。在这件事情上,王正义如果再追查下去,强行将坏人绳之以法。极有可能因为胡翰雄的干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最后,不但侯玉茹和她的孩子,将以“意外”原因,被杀人灭口,连王正义也会被以“受贿罪”“玩忽职守罪”等罪名,而被捕入狱。www..cc
怪不得先前他说,不要让我插手这件事。连秦宝宝也警告我说,不要让我插手这件事。
早上治安科,从秦宝宝办公室出门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王海眼前。
秦宝宝悠悠地离开座位,走到王海面前,绝美的脸蛋渐渐失去了光泽,水盈盈的眼睛黯淡无光,妩媚不再。
“我劝你,不要插手侯玉茹的事情。”女人神情严肃,以御姐的口吻警告王海,“记住,你不动,敌不动。你若动,天地崩。”
“天地崩……”王海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女人,冷笑道,“你是在警告我?”
“我是为你好。你我,包括王署长,我们都斗不过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好自为之。”
“想什么呢?”王正义看王海沉默着,问道。
“我记得你以前警告我,让我不要插手这件事,但现在为什么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王海问。
“为了正义,总得有人牺牲。”王正义一语双关,徐徐道。
“人间正道是沧桑是沧桑!”王海感慨一句。
接着又问:“你会被判几年?”王海问完,紧接着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把那些坏人抓起来后,那个叫胡翰雄的肯定会报复你。你会为此坐今年牢?”
“仕途肯定没有了。我想通了,这些身外之物,我也不要了。”王正义抬头远眺道,“胡翰雄如果告我行贿,按照当年的那个钱数,最高可判三年有期徒刑。对于这件冤案而言,以玩忽职守罪定罪,最高可判六年。”
“也就是说,除了仕途没有了,退休金被没收之外,你还得坐9年牢。代价确实大了点儿!”
王海感慨一句,“怪不得,你和你手下的人,都不愿意为侯玉茹和我再翻案。”
王正义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大约五分钟。
王海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胡翰雄和萧尚仁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