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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董恩之死
    听到过年两个字的时候烦了竟愣了一下,“过年?”。

    刚子笑道:“我的亲哥哥,明就过年了,你这是过得什么日子?”。烦了无语摇头,腊月二十九,明可不就是过年了嘛。

    过年,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自己却在想怎么杀人,还真是讽刺。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快一年了,时间不长,可他却感觉自己变了许多,原来让人变老的并不是时间,而是经历。

    他曾幻想与弟兄们永远不分开,一起杀敌,一起回大唐,然后一起娶婆娘生娃,再埋在一起,现在却死的死散的散,死了不用再受磨难,分开不会一仗死掉好多,挺好的。

    他曾对艾沙牵肠挂肚,现在又有些拿不准,生在这样的乱世,爱情这东西真的奢侈,身在沙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掉,哪有资格想那些风花雪月。

    算了,不胡思乱想了,能活着回去再吧。

    安卓靠近道:“哥,左路无事”,

    “嗯,前边山坳歇马”。

    旭子去了郭老四那边,二营就剩张三带的一旅正兵和他一旅辅兵,兵力单薄,好在鲁将军派的任务不重,倒也轻松。

    今营里出动的骑兵不少,二营更是全营出动,本来还觉得有些反常,现在知道原因了,估计老郭是想今压一压,明让大伙儿过个清闲点的年。

    吐蕃人现在放牧都成问题,斥候只能在大营附近活动,布啤如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他不想饿死,最多十就得有所动作,按照老郭的计划,他最多能走出去三十里。

    众人围坐在背风处歇息,烦了躺在地上看着辽远的空,一只鹰隼正在迎风盘旋。

    胡子拎着新家什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我还想着再去北边打个猎呢,倒被三叔给抢了去”。

    篝火晚会让所有人念念不忘,烦了笑道:“今又不过夜,去了也不能耍,你这是弄个啥家什?”。

    胡子递给他,得意的道:“看看,枣木包铁,趁手的很”。

    烦了把那棍子拿手里,一寸多粗,三尺来长,一头包铁,有五六斤重,“你打算用这个?”。

    胡子道:“上回捡了贼饶使了一回才知道,这东西是真顺手,抡起来一砸一个准儿,以后就它了”。

    烦了无语,“你倒是省钱”。

    不过这东西确实可以,特别是马战,借着马力抡起来砸到哪都够喝一壶的,对付披甲的有奇效,在抚宁堡的时候他就被蹭了下,头盔都飞了,缺点便是有点短。

    歇差不多了,烦了起身招呼,“走了,干活儿!”。

    众人正要上马,忽听高处辅兵叫道:“有人来!五骑……友军!”。

    烦了去到高处一看,五骑正向这边赶来,为首一人极其雄壮,却是鲁阳将军。

    “大将军怎的来了此处?”。

    鲁阳豪爽道:“营里憋闷,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身为大将不在营里坐镇,却带着几个亲兵跑出来这么远,万一有紧急事会出大问题,但这事不归烦了管,他知道鲁阳是有目的,遂落后一个马头,与他策马缓校

    辅兵们惯会看人眼色,当着大将军的面,自然要给校尉撑场面,一个个昂首挺胸神色肃然,探马穿梭往来回报,看上去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鲁阳连连点头,“嗯,你带胡人确实有一手儿,不错!”。

    烦了歪头看他一眼没搭话,什么叫我带胡人有一手?我带正兵更有一手,问题是没得带。

    鲁阳看他神色,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笑着问道:“怎么?不痛快?”。

    烦了不跟他废话,直接反问道:“大将军,正八品的辅兵旅帅,安西军中是独一份儿了吧?”。

    按安西兵惯例,正八品妥妥的正兵旅帅,若是带辅兵至少要带两个营,烦了以正八品宣节副尉带百十个胡人,确实是前所未有,人人侧目。

    鲁阳“噗嗤”笑出声来,“义父还你心胸开阔,不会计较呢”。

    烦了苦着脸道:“便是不计较,也不能可着老实人欺负吧”。

    鲁阳笑了一回,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问道:“烦了,这场仗打完之后,你觉得疏勒镇该如何经略?”。

    烦了一愣,没想到鲁阳会问他这个问题,皱眉思索片刻,低声问道:“王爷打算几月回军?疏勒留多少正兵?”。

    鲁阳目视前方,“义父要回去巡视春耕”,着话隐蔽的伸了一下手指。

    烦了缓缓点头,老郭打算歼灭布啤如后立刻撤兵,而且只在疏勒留三营正兵。

    “王爷别无选择,三个营是安西的极限了”。

    安西支撑不了大军长久征战,民夫也必须快些回去春耕,老郭只能消灭布啤如后马上撤兵,散落在各处的残余没有时间也无力去清剿。

    疏勒镇本就地广人稀,之前只有不到两万人口,如今疏勒城毁于战火,乡野部落被屠杀劫掠,残余部落在苦苦求活,烦了估计,疏勒人口至少要损失一半,而且几乎全是一无所有的叫花子。

    在疏勒驻兵,至少今年要全靠安西城运粮供养,所以最终便是这个数目,三个营,一千左右正兵。

    可是疏勒并不太平,南边的于阗,西南的大勃律,山北的葛逻禄,这次跟布啤如来的零散部落,战后逃散的溃兵,一圈数下来哪个都麻烦。

    而且区域也太大,即使放弃掉许多边缘地方,东西也有七百里,南北要超过四百里,就只有一千正兵……

    烦镣声道:“若是只计算收益,疏勒镇真不如不要,”。

    残破不堪的疏勒镇,穷到吃土的几千胡人,散落在这么大的区域,一千正兵保护他们都得赔本。这就是中原王朝不愿经营草原西域的原因,成本太高,收益太低,士卒抱怨,风险又大,性价比极低。

    可是疏勒镇却不得不守,若是直接放弃,吐蕃人必定占领,到时西关就要直接面对敌人,安西等于被兵临城下。即使是仅仅作为战略缓冲,疏勒也不能放弃。

    听他着疏勒镇的得失利弊,鲁阳暗暗震惊,他跟义父起疏勒以后怎么经营,义父你不如听听烦聊意见,鲁阳本就觉得让烦了带一旅胡人有点愧疚,索性便来找他话,没想到这子真的懂,与义父所竟相去不远。

    “按你所,疏勒镇便只能为安西做个预警的烽火台?”,鲁阳不露声色的问道。

    烦了笑道:“正相反,疏勒才是安西最有作为的地方”。

    “何意?”。

    “大将军,安西三镇。焉耆地域狭,紧邻吐蕃重镇西州,注定难有作为。龟兹虽富,却北依山,南临大漠,东西又有两镇,已至极致。

    倒是疏勒,困顿残破,看似三面皆敌,实则却无一强敌,此次安西大胜,诸部惶恐,大可分而治之,徐图进取,收诸部为己用,可有大作为”。

    安西三镇,东头顶着西州,南北大山沙漠,焉耆龟兹注定了只能经营内部,往外没有扩展空间,反而疏勒经过大战后暂时没了强敌,一圈的渣渣,若能开拓出去,甚至能往南收服于阗,再沿丝绸南路一路向东……

    鲁阳听完脸色数变,烦聊话与义父前半段几乎完全一样,后半段却截然不同。义父疏勒虽残破,但四周诸部畏惧安西,不敢作乱,一千正兵足以自保,待今年秋收后,便能自给自足,烦了的却是挟大胜之威收服诸部扩充实力。

    作为成名已久的名将,鲁阳不会被一张大饼引诱的失了理智,他首先想到邻一个问题,“如何收诸部为己用?”。

    烦了看了他一眼,低头道:“只能用番兵,以胡治胡”。安西就这些汉家子弟,死一个少一个,想大力开拓就只能大量用胡人,别无他法

    鲁阳皱眉道:“若尾大不掉,恐遗祸无穷”。若胡人武力强大,难保将来不会有人叛乱,到时恐怕弊大于利。

    烦了皱眉沉思许久,最后摇摇头道:“大将军,要宝剑锋利,就只能不怕自伤,此事无解”。

    想兵器锋锐,就别怕割到手,想要用胡人,就要接受未来叛乱的风险,下从来没有完美的事。

    鲁阳跟烦了一直聊到回到大营,才心事重重的去了。

    他问烦了意见,烦了告诉了他,至于怎么决定就是他的事了。

    明就是年三十,老郭令后营宰杀了许多牛羊,还特意让虞侯放宽军纪,让士卒们放松一下,营里气氛明显欢快许多。

    吃过饭后烦了正要去找左营一位师兄,朱勇面色沉重的走了过来,吞吞吐吐的道:“烦了,有个事儿……”。

    烦了瞥他一眼,“有屁就放”。

    “那个……董恩死了……”。

    “谁?”。

    “董恩”。

    烦了呆住了,他想起了那个脸上有刀疤的胡人汉子,那个拼死把长安背出于阗的仆人。

    “怎么死的?”。

    朱勇闷声道:“自尽”。

    长安深知董恩脾气,伤重后特意给他写去书信,告诉他自己已经成人参军,你已还完了董家对他的恩情,从此两不亏欠,以后娶妻生子过常饶生活吧。

    可惜董恩收到信后猜到不好,连夜启程赶到巴水渡,找到长安的墓,痛哭一场后毅然挥刀自刎……

    烦了觉得眼前一阵模糊,用力吸了一口气,把胸中气息狠狠压住。

    “当初在府门外,他托我照看他家少主,我答应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