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那些拿奴隶当牲口的贵族,可她只是个女人,改变不了任何事,只能求父汗来到双河州,想躲在这个角落里过完一生。
山北许多人在安西的疏勒镇,那里有个悟能大师,有神鬼莫测的手段,她不相信那些离谱的传,但疏勒镇在大战后短短数年能使百姓安居乐业,这靠装神弄鬼是做不到的,也是在那时,她记住了一个姓杨的人。
当思结部上报安西使团经过,看到正副使的名字,他立刻赶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他。
他就是那个传中的悟能大师,一对母子在舂米,他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怜悯。
他如果有的选,我羊都不想杀。阿依知道他的是真心话,他不喜欢杀人,可他是安西兵,没得选。
他有一个瘸腿的妹妹,还有一个胡人儿子,阿依知道悟能大师的妹妹月娘子,也知道大徒弟危须墨,都是他捡的胡人孩子。
阿依知道,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当那个孩子掉进河里,他没有丝毫犹豫,脱光衣服跳进了冰河,红色的头发犹如一团火焰,照亮了世界。
阿依被迷住了,这个男人勇武又心怀善念,多智却心胸坦荡,她的人生忽然变得五彩斑斓。如同着了魔一般,她努力做出可怜的模样,像一个孩子渴望得到疼爱,一次次乐此不疲,直到被揭穿……
“杨大哥,我没想骗你,开始只是好奇,后来……后来就停不下来了”。
烦晾:“我知道,没怪你”。
从最开始他就知道阿依没有恶意,最多只是想利用自己,让百姓能好过一点,这并不是错处。
阿依是个好姑娘,美丽善良,俏皮可爱,本来他不想揭穿的,他喜欢这个角色,想陪着她演下去。
可是当看到她舂米摇摇欲坠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有些心疼,他果断结束了这场戏,他怕再演下去,自己会越陷越深。
“阿依,我只是路过……”。
阿依假装没听到他的话,心问道:“杨大哥,安西是不是已经没了?”。
烦零点头,“我们就是最后的安西兵”。
这并不难猜,郭旭和他是安西最重要的两个年轻将领,如今他们却在这里,唯一的可能就是安西已经沦陷。
“这里到大唐有万里之遥,路上有高山猛兽,还有无数恶人,你们只有一百个人,就算九死一生回到大唐又能做什么?”。
烦晾:“回去告诉皇帝安西已经沦陷,还要告诉下人,安西兵已经尽力,没给大唐丢脸!”。
阿依低声道:“杨大哥,父汗大唐根本没人在意安西,你留在双河州吧,阿依陪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烦了知道她的是实情,安西独自撑了近五十年,大唐上下没人在乎,看着她恳切的双眸,有一瞬间他真的有些心动,他知道这一路有多远多难,也知道大唐无力夺回安西,双河州是个很安静的地方,留在这里过完这辈子好像也不错,可是……
可是自己是安西正兵。
用力吸一口气,烦晾:“阿依,我不……”。
“杨大哥”,阿依忙打断他,“别着急回答,别着急”。
烦了轻舒一口气,点点头,“好吧,不着急”,他明白阿依的心意,却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她。
阿依仿佛放下了重担,笑着道:“杨大哥,父汗也知道你,他还你文武全才,能领十个州”。
得到那位霸主的认可,烦了并没觉得多高兴,反而像听到了嘲讽,疏勒一镇之地自己都没能守住,还特么十个州。
阿依没看到他的表情,又道:“杨大哥,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安西,我帮你去求父汗”。
烦了坚定的摇摇头,“我不想再带兵打仗,更不会为回鹘带兵打仗”。
保义可汗不是傻子,就算做了大将军,就算打回了安西四镇,悬挂着回鹘狼旗的安西,还能叫安西吗?
从军六年,不停的征战杀人,看着熟悉的人死掉,心中有愤怒,悲伤,愧疚,焦虑,绝望,不甘,却没有美好,他真觉得累了。
聪明的阿依又换了个话题,“杨大哥,咱们明去打猎吧”。
看她期待的眼神,烦零点头道:“好!去打猎!”。
阿依脸上瞬间绽开,叽叽喳喳的着明的计划,双眼如星星一般闪烁着光芒,快乐是能传染的,烦了也露出一些笑容,这个姑娘犹如精灵,成功让一块石头开心起来。
阿依直到很晚才离开,她有些兴奋的过了头。
阿墨过来道:“阿塔,要不要给大姐他们报个平安?”。
烦零点头,本打算几就回去,是该报个平安。“阿墨,明开始,你帮阿依把双河州的政务梳理一下,顺便教几个能用的人”。
阿依是个善良好姑娘,却不是个合格的地方官,双河州一万人口,政令和钱粮管理十分混乱,基本全是大撒把状态,以阿墨的能力帮她简单梳理一下并不费力。
阿墨问道:“阿塔,你不想留下吗?”。梳理政务是为还人情,如果他想要留下,就不会是简单梳理一下政务,而是做好细致的准备,大刀阔斧的做事了。
烦了反问道:“你想留在这里?”。
阿墨坦然道:“我听阿塔的”。
烦了叹道:“这块地方很安静,如果我不是安西兵,一定会选择留下。可是阿墨,你知道吗,有十万双眼睛在盯着我,我不敢偷懒”。
阿墨道:“阿塔,前路会很艰难”。
烦零点头道:“没错,前路艰难,可有的事如果不做,会一辈子心中不安,如果去做了没有做成,就算失败也能问心无愧……你呢?你会怎么选?”。
阿墨想了下,狡猾的笑道:“我不选,阿娜让我听你的”。
烦了欣慰的看着他,“阿墨,你真的长大了”。
第二,烦了提出让阿墨梳理双河州政务,阿依甚至连话都没姑上,掏出令牌丢给阿墨,连声催促道:“杨大哥快走快走,今让你看我箭法”。
两匹马在旷野中飞驰而过,阿依的笑声甚至盖过了马蹄声,烦了大声提醒她,“别笑了,一会儿肚子疼……”。
就在东边远处,月儿冷脸看着两人,眼中几乎要喷出火。
等看不到哥哥的身影,她毫不犹豫拨马向东,“驾!”。
牛鼻子忙追过去,“怎么又往回走?”。
“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