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赛自以为行事隐秘,无人察觉,岂料在他使计暗害了方镜之后,对穆赛早有怀疑的闻靖、余沃便也盯上了他。穆赛连夜偷偷出城,第二又返回之事很快便被闻靖、余沃知晓。闻靖、余沃立即暗中向周义汇报。
而此时周义已知生母王氏命人在城内布下陷阱,专等自己大哥周仁入城,便来个瓮中捉鳖。周义纠结半响后最终并未阻止。
谁料周仁到达离长河三十里外的下雍时突然无故折返,王氏在城中布下的罗地网算是白忙活一场了。
周义得知后心中先是松了口气,接着不免又暗叫可惜。这时,闻靖、余沃正好前来,向之禀告穆赛连夜出城之事。
周义顿时对穆赛起了疑心,不过穆赛毕竟是父亲周骥器重的老臣,穆赛本人也足智多谋,颇有才干。而且,闻、余二人只查到穆赛出城,却并没有看到穆赛去见了自己的大哥周仁。所以,周义虽然心中起疑,但却并未立即派人将穆赛拿下。
直到数日后,周仁在燕郡自立,随后以王氏矫诏,篡改周骥遗嘱之名讨伐长河,周义这才醒悟,定是穆赛通风报信,出卖了自己。周义当即命人将穆赛抓起,也不听他辩解,直接让人将之斩杀,然后下令查抄穆家。
结果在穆赛家抄出白银二十万两,另有大量古玩字画、奇珍异宝,价值十余万两。穆赛生性贪婪,这些年可没少收受贿赂,不管是己方的还是敌方的,通通来者不拒。
周义听闻后更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穆赛家人全部处斩,家产充公。可怜穆寒穷尽一生得来的财富,一朝全部散尽不,还连累家人子嗣,俱皆死于非命!
周义虽然杀了穆赛泄愤,但并没有改变自己的处境。他大哥长期坐镇燕南,又常年领兵,绝非他这个从养尊处优,坐享其成公子哥可比。如今周仁率大军进逼长河,周义难免有些心慌。心中不由后悔,之前没有答应母亲,直接骗其入城一举杀之。
幸好还有闻靖、余沃等人在。闻靖、余沃道:“世子勿忧,长河城高池深,粮食充足,大公子远来,世子先不妨坚守不出,待大公子兵马疲累之后,再率大军杀出,必能大破对方。”
周义依计行事,果然在二月初时大败周仁。周仁只得灰溜溜地退回燕南。
当日,周仁听了穆赛的建议后立即返回燕南,然后派人前去劝杨诚,想让后者支持自己,与他一起攻占长河,入主燕北。不想杨诚却并未同意。杨诚虽然一向与周仁交好,但却不希望燕北内乱。而且,他对西南的朱顶一直十分警惕,害怕自己若和周仁北上,朱顶会趁势出兵,偷袭燕南。所以,他拒绝了周仁。
周仁无奈只好独自出兵前来攻打长河。不想,最后反被从未领过兵的弟弟周义打败。这让周仁感觉脸上无光,连带着对杨诚也产生了恨意。
正在他暗自懊恼之际,朱顶突然派人前来,称愿率手下之兵,倾尽全力助他夺取燕北。周仁不由大喜,当即将朱顶从三门郡招到了魏郡。
这是郗益之谋。周骥病危后,朱顶和宋宁一样,时刻监视着燕北的一举一动。当得知周骥临终前立幼子周义为世子,周仁不满,于燕南发兵征讨长河时,手下谋士郗益立即向朱顶进言道:“主公,周骥废长立幼,其子周仁、周义为争夺世子之位陷入内乱,而宋国内部又发生变故,苏中徐娘正忙于平定苏症苏东动乱,主公取代周氏入主燕北的时机已到。”
郗益旋即建议朱顶投靠周仁,借助周仁的名义拿下燕北。
“善。”朱顶当即命人前往魏郡联络周仁。两人一拍即合,周仁命朱顶立即带领本部人马前来魏郡。
朱顶带着一万人马赶到魏郡后,周仁便想带着朱顶一起再攻长河。朱顶建言道:“大公子,长河城高大坚固,以我等现在的兵马想要攻克十分困难。我听闻大公子与杨诚将军交好,不如向之借兵,如此必能攻克长河,拿下燕北。”
周仁不知朱顶心怀鬼胎,立马中计,闻言不由怒形于色道:“早在出兵之前本公子便已联络了杨诚,无奈这人不可靠,关键的时候却不肯出兵。若非如此,本公子之前又如何会战败?”
朱顶见周仁语气中对杨诚大为不满,心中暗喜,当即道:“既如此,大公子何不夺其兵权,收其部众,整合燕南之兵后,再统率大军向北?”
周仁一听,顿时大为心动。
民丰十五年二月初六,周仁依朱顶之计请杨诚赴宴,暗中则埋伏下好手。杨诚不知是计,欣然前往,结果被周仁当场抓获。
周仁逼杨诚交出兵符,之后带人迅速夺取了杨诚手中的三万大军。一番清洗后,周仁很快掌握了这三万大军。加上朱顶的一万人马以及他自己的两万嫡系,周仁一下拥有了六万大军,实力瞬间大增。
二月十六日,周仁再次攻打长河。杨诚见朱顶竟投靠到了周仁麾下,不由劝谏道:“大公子,朱顶狼子野心,毫无信义,今假意投靠,必心怀叵测。大公子万不可信任此人,还当尽早除之,以免他日遭其反噬!”
若是换在之前杨诚这样,周仁或许会听。可如今周仁对杨诚已不再信任,此次他能得六万大众,再度攻打长河,全靠朱顶之谋,他如何还会听杨诚的?
杨诚心中暗叹,只得不再多言。他兵权已被周仁所夺,纵想除掉朱顶,亦不可能,可惜主公辛苦建立下来的苏北基业,只怕不久便会落入他人之手啊!
眼见周仁再次来攻,周义还是和第一次一样坚守不出。不过,这次周仁有了朱顶,自又不同。
朱顶向周仁献计道:“大公子,长河城池坚固,一时间难以攻取,大公子不妨围而不攻,然后让杨诚将军出面,伺机招降城中守将。杨将军德高望重,在燕北军中素有威望。众人见杨将军都已投靠您,必会军心动摇,以为周义大势已去。如此一来,长河可不攻自破。”
周仁大喜,当即采纳其计。二月二十六日,在周仁连续攻打长河十日之后,果然按捺不住,想要偷偷打开城门,助周仁夺取长河城。
周义察觉后,当即将这些人全部斩杀。然而此举并未救得了长河。两日后,城门守将潘问夜间打开城门,长河城还是被攻破。
周仁夺下长河城后,将周义等人全部打入大牢。朱顶建言道:“大公子,长河虽下,但城中支持周义者不在少数,且如今燕北南有宋国威胁,北有月霜觊觎,东面辽州、西面太行,也历来不靖,四面环敌之下,若内部还不安稳,燕北安可久守?大公子切不可顾及兄弟之情而心慈手软,否则,大祸必至,而后患无穷矣。”
周仁深觉有理,加上王氏之前曾设计欲要置他于死地,若非穆赛暗中相告,自己已死于周义母子之手,当下心一狠便将周义、王氏还有周义的两儿一女全部斩杀。周义的妻子,因为生得十分美艳,所以逃得一命,当晚便被周仁收入了自己房中;至于周义的其他姬妾,周仁则全部赏赐给了朱顶以及自己的其他心腹下属。
民丰十五年三月初五,周仁不顾众人反对,悍然废除北苏傀儡皇帝(二皇子),在燕北治所长河登基为帝,建国号为燕。
闻靖、余沃、杨诚等人拼命劝阻,周仁不听!之后更是将闻靖、余沃赶出了朝廷。闻靖、余沃本就是支持的周义,和他不是一条心。至于杨诚,鉴于他在军中威望实在太高,为保险起见,周仁将之赐死。
这些,大多都是郗益之谋。目的便是要周仁众叛亲离,搞得怒人怨,朱顶才好取而代之。
之后,朱顶搜罗各地美女,进献给周仁,使得周仁每日只知在宫中享乐,而不问政事。朱顶则趁机拉拢各级官员和燕北士人,渐渐把持朝政。
三月初十,朱顶按照郗益之计,派人将已被幽禁的二皇子毒杀,却嫁祸到周仁身上。
自此,燕北臣民对周仁的不满终于达至顶点。三月二十,朱顶眼见时机成熟,命自己的一名死士假扮太监混入后宫之中,将周仁活活勒死。燕北顿时陷入一片混乱。朱顶趁机站出来,然后扶立了周骥的二子周信继位。
周信比之周仁、周义还要不如,只得任命朱顶为丞相,兼燕北牧,封北乡侯,总揽燕国军政。自此,朱顶虽然名义上仍是周信的臣子,但实际上已经取代周氏,入主燕北。
三月,朱逸平定南方各地叛乱,宋宁恢复其之前职务,命其带兵重新坐镇湖阳。
苏中,徐娘眼见苏北发生动乱,周仁、朱顶、杨诚全部北上,当即发兵,进攻燕南。朱顶忙调集大军前来抵挡。
只是宋军势大,而燕北内部尚不稳定,朱顶心中着实忧虑。郗益献计道:“主公,事急矣,还请派人出使月霜,向莫诃借兵,同时让沈钥再次出使太行,联络秦狼,以共抗宋军。”
朱顶道:“莫诃去年与周骥一番大战,损失惨重,以致威信大失,差点被人夺去汗位,如今怎敢借兵于我,再度冒险南下?”
“不然。”郗益道:“莫诃此人野心勃勃,必不希望我帝国重新一统,以威胁草原。主公只要向月霜称臣,并答应莫诃去年与周骥议和的条件,后者必然会借兵南下,助主公击退宋军。”
当日,莫诃率十万铁骑南侵,周骥不敌,便派人前去与莫诃求和。莫诃趁机狮子大开口,要求北苏向月霜称臣,每年献币二百万,并割让燕北最北面的易郡、燕郡、渔阳三郡给月霜。周骥不答应,双方随后爆发大战,最后两败俱伤:莫诃损失大半,退回草原;周骥也精锐丧尽,忧愤成疾,自此一病不起。
朱顶沉吟良久,道:“向月霜称臣倒是没有什么,不过每年献币二百万,并割让易、燕、渔阳三郡,却委实苛刻了些。那样的话,就算能借得月霜骑兵,我们自己也元气大伤,到时纵然击退宋军,只怕也会沦为莫诃的附庸,从此再无法自主了。”
郗益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日莫诃占尽优势,自然敢向周骥漫要价。如今我军已陷入绝境,莫诃若还不肯相救,我们大可以投降宋军,所以,莫诃必然不敢过分相逼。此事大有商量之余地。”
朱顶闻言终是被郗益服,当即派人北上草原,紧急向莫诃求援。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莫诃同意借十万铁骑再度南下,条件是:
一、燕北每年向月霜献岁币一百万。割让最北面的易郡给月霜。三、燕北向月霜称臣,北苏傀儡皇帝(周信)自称儿皇帝。
四月,消息传出后,下人纷纷大骂朱顶丧权辱国。沈钥、甘固等朱顶手下心腹也暗自离心。
只是朱顶也是没有办法。不如此,他根本无法与宋军对抗。
除月霜外,朱顶还联络了太行秦狼与辽州公孙珣。公孙珣不用,被聂忍打得只剩下两个郡,自保都难,估计已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也聊胜于无了。太行秦狼上次中州战役最后虽然退走,但显然也是个有野心的,想来应该会同意。
三月下旬,沈钥按照朱顶的命令来到太行山。秦狼听了他的来意后,却是不置可否,态度比上回还要冷淡。
沈钥忍不住激他道:“秦将军,如今下形势已经然十分明朗,去年宋军相继拿下胶东、苏东、中州、苏中和西北,又攻占辽州大部,若今年再击败我家主公,夺取燕南、燕北,则下尽为其所有也。秦将军若不想投降宋军,屈居于宋宁之下,此时还不与我家主公联手,更待何时?难道还真想一直躲在太行山中,自此终老不成?”
秦狼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沈先生谋世大才,秦狼请问,纵然我与朱顶联手,最终又能有几分胜算?”
沈钥一时语窒,好一会儿方道:“事在人为,宋军虽然势大,但也并非不可战胜。最后纵然输了,那也比什么也不做,在山中继续观望强。秦将军以为如何?”
秦狼还是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