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方人都盯着肖正平,可是各自的眼神却大不相同。
自来水的人是疑惑带着一点儿惊讶,而屏山酒厂的人则是惊讶带着一点儿愤怒。
肖正平的话同时也引来自来水的人的好奇,他们盯了肖正平一会儿,然后又把眼神投向屏山酒厂的人。
肖正平见状又补充一句:“听说你们后山上那个泉眼早没水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自来水这边的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朝前走出两步,似乎想从屏山酒厂的人的脸上找到答案。
屏山酒厂的两个人明显有些惊慌,可又不好回答肖正平的话,便冲自来水的人说了句“赶紧弄好”,然后就转身急匆匆走了。
屏山这边的人离开,自来水的人也发话了,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肖总,你尽快把石头挪走吧,就算屏山酒厂不着急,那边还有那么多住户呢!”
肖正平赶紧赔笑:“是是是,只是这大黑天儿的,我怕又把水管耙坏,要不干脆等到天亮吧。只要天一亮,我马上把石头清走,咋样?”
屏山离县城有个几里路,这条路擦着河边从山脚下绕过来,中间这一段都没有硬化,就更别提路灯啥的啦。
所以肖正平说天太黑并不是夸张,要不是有那么点儿车灯照着,面对着面你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
自来水那人犹豫片刻,随后叹了口气道:“行吧,那你抓点儿紧。”
肖正平伸手在那人肩膀上拍了拍,“放心,我肯定抓紧。你回去跟你们领导说,因为耽误时间产生的损失我全部承担。”
肖正平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这种态度没法儿不让人放心。
叮嘱两句后,自来水的人就离开了。
他们走后,肖正平让王鹏把石头又全部堆在水管上,然后两人一人开着卡车一人开着挖机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天刚刚亮,王鹏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隔壁床上还在打鼾的肖正平,说该去清理石头了。
肖正平擦了擦眼屎,从床上爬起来,跟在王鹏身后走出酒坊。
出门之后,肖正平冲王鹏说道:“你把挖机给人还回去。”
王鹏一愣,“那些石头呢?”
肖正平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你别管!赶紧把挖机还了,然后回来把车开回去。”
这一下王鹏更疑惑了,“回哪儿去啊?”
“你从哪儿开来的就回哪儿去。”
“你让我回鹿场?”
肖正平点点头,“赶紧的,呆会儿自来水的人找上门就穿帮啦。”
“不是,平子哥,你啥意思啊?”
“哎呀,我费了这么大劲,他们一两天就修好了,那我不是白费劲啦?你别多问了,赶紧照我说的办,回头我再给你解释。”
就这样,王鹏被肖正平催促着把租来的挖机给还了,紧接着又赶回来把车给开走。
看见车子消失在路口,肖正平又打了个呵欠,随后转身回到酒坊接着睡回笼觉。
大概睡了三个多小时,肖正平睡得正香呢,忽地陈锦州跑进来,一巴掌把他给拍醒。
“平子哥,有人找你。”
“谁啊?”肖正平迷迷糊糊问道。
“自来水公司的。”
肖正平撇嘴一笑,“这么快就来啦?”
“看样子他们挺生气,你留点儿神。”
肖正平点点头,跑到后院随便擦了把脸,然后穿上衣服走出来。
来的还是昨天晚上那两人,看见肖正平,为首的那人立马上前问道:“肖总,不是让你把石头给清走吗?怎么今天我去看还在那儿呢?”
这人神态语气都很着急。
肖正平也摆出一副着急的样子,“今天早上五点多我就去了,我刚把车修好,正准备上石头呢,屏山那边就有车要出来。你看我断了人家的水,总不能还把路给堵着吧,我就把车给挪开。哪儿知道这一挪,隔几分钟就过辆车,隔几分钟就过辆车,一直到六点半我才有时间上石头。可那会儿我刚准备动,我租的挖机又被人要走了。那挖机是我昨天晚上临时从人家工地上租的,本来说昨天晚上就还回去,人家等着干活儿,我不可能不还吧。”
“那也不能就那样扔着呀!那边还等着我们通水呢!”
“谁说不是呢,我也着急呀,可~~可我确实没办法。要不~~要不你们想想法子,该出的钱都算我的。”
“我们能有啥法子呀,那么大车石头,我们的机械根本没办法。肖总,这事儿是你弄出来的,你可得负责到底。”
“我肯定负责呀!要不这样吧,我再去想想法子,你们也回去给你们领导汇报汇报,不管咋样,损失我都承担。”
两人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那人便无奈地说道:“好吧,你抓点儿紧吧。”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肖正平偷笑一声,抓紧?抓个鸡儿的紧!
回到酒坊,孙冬梅已经把早饭买来了,肖正平不急不忙地坐下,跟林成国几个人一起吃早饭。
一边吃着,肖正平正打算一边把事情吩咐吩咐,忽地孙冬梅朝周围一打量,问道:“王鹏呢?咋没来吃早饭呀?”
肖正平一愣,立马看向陈锦州。
陈锦州发现了肖正平的眼神,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哦,他还有事儿,一早我就让他走了。”肖正平答道。
孙冬梅明显有些失望,嘟嘟囔囔坐下来:“那咋办呀,我都给他买好了。”
肖正平一笑:“没事儿,我们多吃点儿呗。”
插曲过后,肖正平便进入正题,“成国叔,我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屏山酒厂压根儿就没用过山泉水,他们应该从一开始就是用自来水酿的酒。”
林成国一边啃包子一边若有所思道:“要这么说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没错,这正是他们的口感一直没变的原因。锦州,冬梅,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利用,断他们水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咱们得让全县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儿。”
“你又想登新闻?”陈锦州问。
肖正平点点头,“对,新闻得登。不过不见得能登上,毕竟这次可能一下子就会把屏山酒厂给整死,他们那么多关系,说不定会硬压下来。还有,这明面儿上的新闻效果还没有街面儿上的传言有效果。我是这样打算的,咱们见人就传,不说别的,就说屏山那眼泉水干了。同时呢,我去找找刘梦梦,看能不能上个新闻,还有杨书记那儿,怎么着也得让他知道。”
陈锦州闻言朝周围一扫眼,愣道:“就我们几个?我跟冬梅在县城又没朋友,成国叔几乎不出门,我们哪儿传得出去。”
“哎~~”肖正平露出一副不敢苟同的表情,“别小看自己!就拿你来说吧,你传不出去,你爸你妈还传不出去?还有冬梅,她在县城没有朋友,她外婆难道也没有?所以啊,别想那么多,不管是谁,见着了就拿这事儿说一说,慢慢的自然就会传出去。”
“那自来水呢?你真就不管啦?”
“管肯定得管,不过我得尽量拖一拖。嗯,对了,这几天我就不住酒坊了,自来水的人要是来了,你就说我去想办法去了。还有,一定要跟他们说明所有损失我们一定会承担,要不然他们不会放心的。”
陈锦州点了点头,“行,我明白了。”
之后,吃过早饭肖正平就奔着晚报社去了,刘梦梦还在跟着测绘组搞测绘,再说也不能老麻烦她,这种不一定能见报的事儿找几个见过面的记者就行。
那群女记者都跟肖正平吃过饭,算得上没啥交情的朋友,而且以她们叽叽喳喳的个性,就算不登报,这事儿到她们嘴里,肯定也会传得漫天飞扬。
到了报社门口,肖正平没急着进去,而是到附近找了个小卖部,买了点儿巧克力之类的零食。
进入办公室,肖正平二话不说就把一大袋零食扔在其中一名记者的桌上,几个女人立马围拢过来。
“肖总这么客气,是来找梦梦的吧?”其中一个问道。
肖正平嘿嘿一笑,“瞎说!我在报社的朋友又不止她一个,我来看看你们不行吗?再说我知道梦梦还在西北乡山上,不到周末她不会回来。”
“咯咯,肖总真会逗人开心。不过你无缘无故就带着好吃的来看我们,该不会有啥事儿要求我们吧。”
“呵呵,事儿还真是有事儿,不过不是求,就是过来问一问。哎,你们知道吗,屏山酒厂那股泉水~~”
就这样,一边开着玩笑,肖正平就把泉水干涸的事儿给几个女记者说了一遍。
说完他问道:“怎么说这也是个大新闻,你看我给你们送好吃的还送新闻,是不是够朋友?”
几个记者明显不好糊弄,听完肖正平的话,她们全都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肖总,”另一个女记者这时开口说道,“谁不知道你跟屏山酒厂是死对头呀,我还听说你们现在斗得挺凶。你该不是想让我们用这事儿去害屏山酒厂吧?”
“怎么可能!”肖正平大叫冤屈,“我跟屏山酒厂是对头,而且如果能用这事儿整一整他们对我肯定有好处。可我怎么敢利用你们呢,这事儿千真万确,我亲眼看过的,不信的话,哪天你们也上去瞧瞧呗。”
几个女记者一对视,有人便说道:“如果是真的,那这新闻可不小。不过肖总,屏山酒厂怎么回事儿你应该很清楚,就算这事儿我们写出来,总编也不一定会登。”
肖正平一摆手,笑道:“都说了,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们。这事儿就是顺嘴一说,写不写、登不登是你们的事儿,我又不强求。”
“好,就冲你花钱买这么多好吃的,这篇报导我写了,可如果登不出去,你可别怪我。”
“你看看,都说了这是你们的事儿,你就是不写我也不可能怪你呀。唉,真是好心被你们几个当成驴肝肺,我伤心了,不跟你们玩儿啦。”
说罢,肖正平就要走。
几个女记者赶忙拉住他,开了几句玩笑,肖正平就乐乐呵呵离开了。
俩口i报社,肖正平又立马朝县委大院赶去。
到地儿一问,杨广生今天不在,说是下乡了。
见不着杨广生,肖正平又想着去找龚云林,可是到了县政府,龚云林也不在。
没办法,肖正平只好折返回来。
他不能回酒坊,就在县城里溜达了一圈儿,中午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儿吃了一顿,肖正平又朝东方大酒店走去。
吴向阳这儿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似乎认识所有人,无论是住房的还是打尖儿的,他都能凑上去聊几句。
肖正平让吴向阳给自己开间房,见他挺忙就没让他招呼,自己拿上钥匙就上了楼。
晚上的时候,肖正平给陈锦州打了个电话。
果然,陈锦州在电话里说自来水的人中午和晚上都去找过肖正平,他都是用肖正平教他的话给搪塞过去。
“不过平子哥,他们的脸色可不好看,我担心再拖下去会拖出事儿来。”说到最后,陈锦州补充道。
肖正平不以为然,“没事儿,你只要跟他们说明无论多少损失我们都承担就没事儿。”
隔天上午,肖正平用电话找到杨广生办公室,杨广生接了。
“我听说你昨天找过我,是有事情吗?”电话接通后,杨广生直接问道。
“是有事儿!一件我前天发现的大事儿!杨书记,屏山酒厂后面的山上有股泉水,您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屏山酒厂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嘿嘿,看来您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到底什么事啊,肖正平,你该不会又想惹什么事吧?”
“杨书记,说实话,本来我还真是打算去惹事儿的,可是在惹事儿的中途我发现一件大事儿。您知道吗,屏山那股泉水已经干啦!”
杨广生顿了顿,问道:“什么时候干的?我怎么不知道?屏山酒厂也没说过啊!”
“杨书记,您误会我的意思啦,我不是说屏山泉水干啦,我是说屏山泉水很久以前就干啦!”
杨广生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笑道:“肖正平,你就算想跟我斗也用不着编这么无聊的瞎话吧!我问你,要是屏山泉水早干了,那他们的酒是怎样酿出来的?”
“杨书记,您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屏山酒厂打一开始就没用泉水酿酒,那是他们的幌子!我估计一开始县里的领导是知道这事儿的,后来屏山酒厂就把这事儿给瞒下来了,连您和龚县长都不知道。前天的时候,我想着去屏山查查敌情,结果发现他们接泉水的水管好像十多年都没有维修过~~”
肖正平一番叙述,杨广生是越听喘气越粗。
听完之后,杨广生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您要是有兴趣,哪天抽时间我带您上去瞧瞧您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