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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瞒天过海
    屏山,位于石德县东郊,其一面环水,连绵不觉的峭壁犹如一面屏风,故而得名。

    屏山上有水,是一眼天然泉水,泉眼位于五百多米高的半山腰,沿一条山涧奔流而下。

    当年石德县办酒厂,师恩杰就说这股水不错,就把酒厂开在屏山脚下,也因为这样,酒厂就叫做屏山酒厂。

    七四年,屏山酒厂为了保护这股山泉,向县里建议保护起来。

    那个年代,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为了保全屏山酒厂这颗“灿烂的经济果实”,当时的石德县政府就决定把泉眼建成一个大水池,然后用水管接进酒厂。

    这么多年过去,屏山酒厂稳坐泰山,那段几百米长、十公分左右粗细的水管也成了屏山酒厂独特的标志,远远看过去,就好像一条钢铁水泥建成的长蛇。

    其实屏山除了那股山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山体多是石头,陡峭不说、还特别险峻。山上的植被以灌木为主,没什么经济价值。

    所以屏山除了屏山酒厂维护水管的人之外,很少有人上去。

    肖正平之所以想到水,是因为水是酿酒的重要元素之一,如果想个什么法子把那股水给断了,估计够屏山酒厂喝一壶的。

    正好在石德,肖正平就决定去看一看。

    上去屏山只有一条路,就是沿着山涧那条小路,屏山酒厂的水管也是沿着山涧而建的。

    想着自己跟屏山酒厂闹得这么僵,可能屏山这边的人认识自己,到时候他们说不定会阻止自己上山,所以肖正平来之前还特意“伪装”了一番。

    到了屏山酒厂门口,肖正平就看见一个人在门口扫地,然后就是附近一些居民在远处活动。

    肖正平摸到围墙边,见没什么动静,就沿着围墙绕到山脚下。

    小路上也没人,肖正平就往上走。

    那条水管就在山涧和小路中间,伸手就能摸到,每两截钢管的衔接处都用水泥给封住,然后用水泥墩子架在一米左右的高处。

    十多年过去,这些水管表面已经生锈,水泥墩子也有不少地方裂了缝,上面还满是青苔。

    肖正平听说这边的路挺难爬,不过真爬起来比他想象的难多了。

    爬了大约一百多米,肖正平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钢管大约六米一根儿,一百多米将近二十个水泥墩子,可每一个墩子都非常陈旧,裂缝、青苔,就好像这十多年完全没人动过一样。

    肖正平纳闷儿了,钢管遇水就锈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这看着也不是不锈钢啊,十多年就一点事儿没有?

    于是肖正平继续往上走,每经过一个墩子就凑近看了看。

    又爬了一百来米,肖正平越发奇怪了。

    几乎每一个水泥墩子都裂了缝,还没有修补的痕迹,可是却没有一个渗水。

    那个时候的工艺这么好吗?肖正平在心里问了句。

    肖正平加快速度,大约半个小时后,他总算看见那个大水池。

    水池生在地下,长出地面一米多。水管从地下伸出,水池顶有两个一米见方的水泥盖子。

    肖正平撅了根树枝,脱下衣服当绳子,绑在水泥盖的铁环上把盖子撬开来。

    没多大一会儿,盖子被撬开,肖正平一松手,果然,盖子砸在池子顶上,传来一阵空洞的声音。

    肖正平歇了口气,朝水池里面一望,果然,除了水池地下一层淤泥之外,根本看不见明显的水。

    好家伙!障眼法呀!

    肖正平惊讶的同时,内心也是一阵激动——他原本只是来给屏山酒厂搞个恶作剧的,可是这个发现却足够整死他们。

    顿时,肖正平心情大好,他手脚大开坐在水池顶上,突然发现刚刚爬上来的这段路景色非常优美。那些硌脚的石头、锋利的荆棘,似乎一下子也变成了路上的风景。

    在山上坐了大概一个小时,肖正平休息够了,就开始往山脚下走。

    从开始爬山到下到山脚,屏山酒厂愣是没有一个人来过,肖正平想了想也理解,都没水了还费这劲干嘛!

    到了山脚下,肖正平也特意查看了一下,他看见山上那根钢管进入酒厂的地方,旁边还围着一圈凸出来的水泥条框。

    那条框截面呈正方形,边长大约十五公分,这圈条框一直沿着围墙绕到侧面,肖正平跟着查看了一圈,发现绕到侧面之后,水泥条框便转了个直角,一直顶在地面上。

    搞笑的是,在水泥条框入地的地方不远,有一个不起眼的小井盖儿,那井盖儿不重,肖正平随手找了根结实点儿的木棍就给撬开了。

    果不其然,撬开一看,井盖下面是两块儿自来水表。

    公然作假!虚假宣传!

    看着正在运转的水表,肖正平会心一笑。

    就在肖正平得意忘形的时候,忽地有人一声大喊:“你干嘛的呀!”

    肖正平抬眼一看,是那个扫地的人。

    肖正平撒腿就跑,从围墙后面跑到另一边,然后一口气跑出屏山区域。

    被屏山酒厂发现,肖正平并不担心,他们再怎么牛逼,也不可能把已经没水了的泉眼变出水来。

    不过怎么利用好这件事,给屏山酒厂致命一击得好好考虑考虑。

    回到酒坊,肖正平找林成国商量了一下这事儿。

    林成国一听,马上皱起眉头来,“不对啊,这么些年,我跟我爹也经常尝他们的酒,口味儿一直没变呐!”

    肖正平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不就是水吗,口味变化不至于那么大吧,说不定您跟老爷子没尝出来。”

    林成国摆了摆手,道:“这话说别人行,说我跟我爹可不行!我们是啥人,酿酒的人,酿酒的人尝不出酒的口味儿,那还酿哪门子酒呀!”

    听完这话,肖正平认真起来。

    林成国这话有道理,如果说一些口味上细微的变化普通人尝不出来,那酿酒的人不可能尝不出来,更何况是一直对屏山酒厂恨之入骨的老林家。

    可即便是泉眼干涸了,也就是这十几年之内的事儿,不可能酒的味道一直没变化呀。

    想了想,肖正平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老林家的确没尝出酒的变化,还有一种,那就是屏山酒厂的酒根本一直就没变化。

    没变化!怎么可能呢!他可是亲眼看见那满是淤泥的水池子,总不可能是自己的眼睛把自己给骗了吧!

    “成国叔,您确定吗?”

    林成国毫不犹豫点点头,“确定呀!我爹跟师伯分手就每年都买他们的酒尝,我也跟着尝了几十年,方子、酒曲啥的,这几十年就从没变过。”

    忽然,肖正平脑子里一阵灵光闪过。

    他“噌”的一下站起来,极力让自己的脑子跟着那阵灵光。

    二十多年前,接过郭瘸子衣钵的师恩杰响应号召放弃郭氏酒坊,和当时的政府联合创办了屏山酒厂,林保寿气不过,选择退出,郭氏酒坊就此落幕。

    打着屏山水好的幌子开办起来的酒厂的确很红火,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问题了——那股他们为之自豪的泉水不太可靠。

    泉水跟气候有很大的关系,下雨发洪水、冬天枯水,而且裸露在大自然下的泉水有很多杂质,不仅需要过滤,对酒的品质还有极大的影响。

    可这时候口号已经喊起来了,屏山酒厂大老远选在屏山也正是因为这股泉水,这个时候说水不行的话,那不仅是打领导的脸,酒厂还很有可能因此而黄。

    于是乎,师恩杰跟当时的领导想了个办法,泉水还是接进酒厂,但是不用来酿酒了,另外悄悄把自来水拉过来,以供酿酒。

    十多年过去,屏山酒厂慢慢发展壮大,突然有一天,有人发现泉水变小了,到后来甚至不出水了。

    为了保全屏山酒厂的名声,就有了后来修水池子拉钢管的历史。

    说来说去,就是瞒天过海——一个比障眼法更高级的法子。

    想到这里,肖正平想到县里面的两位领导,他估计这两位领导不知道这件事儿,要不然他俩也不会公然为屏山酒厂站台。

    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的话,那屏山酒厂这回可真是死到临头了。

    可是问题还是同样的问题,怎么利用这件事儿呢!

    媒体?!可以用一用,不过肖正平觉得不一定管用,毕竟这是关系到屏山酒厂生死的大事儿。上回记者跟着大检查,即便上了新闻也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不疼不痒的限时整顿的处理意见。那这回他们肯定会用尽全部关系把这件事儿压下去。

    告状?!也能用一用,但结果还是一样,杨广生和龚云林会不会大义灭亲,关掉屏山酒厂?

    想着想着,肖正平忽然想到如果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该多好,也许自己只需要发一个帖子或者一个短视频,屏山酒厂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来想去,肖正平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还是只能使阴招,而且还是只能用最开始的办法——断水!

    不过这回,这个阴招可是使得稍微灵活一些,或者说更巧妙一些。

    晚上,他给王鹏打了个电话,让他想办法弄车石头下来,再找台挖机。

    这个时候,各地都在大搞建设,石头和挖机都好找,隔天,王鹏就开着一辆载满石头的车子来到酒坊。

    夜里,肖正平悄悄跟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去往屏山只有一条大路,供水的水管就暴露在大路旁边。

    一直以来,人们都以为这根水管只是供屏山那边的住户使用,而屏山酒厂也只是接过去做生活用水。

    肖正平的计划是,把车开过去,把石头给卸在水管上面,做出一副卸车修车的样子,然后挖机上去挖断水管,尽量把水管破坏得严重一些。

    听完肖正平的计划,王鹏满是担忧地问道:“这么干行吗?万一问起来不会出啥事吧?”

    肖正平不屑一顾,“能出啥事儿?不就是赔钱吗,我又不是不赔!总之得让水管修个几天,我们也大大方方承认错误,该赔多少钱咱们一分钱都不还价。”

    听到这个答复,王鹏心里有底了,便点了点头。

    于是当天晚上,两个人兵分两路,肖正平先把车子开去目的地,一车石头全部卸在水管上。

    当即,水管就被砸坏了多处,哗啦啦的自来水顿时四处喷溅。

    半个小时后,王鹏开着租来的挖机抵达,对着石头就是一顿翻耙,把原本就已经多处破孔的水管彻底挖断。

    不仅如此,肖正平让他把附近的整段水管全部撬变形。

    因为是深夜里,虽然断水,但还没人发现,肖正平又让王鹏开车去找自来水公司。

    没多大一会儿,王鹏带着自来水的人过来了,另外屏山酒厂也过来了两个人,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怎么回事儿。

    既然是演戏,那就演全套,还得比屏山酒厂的人演得好。

    肖正平立马装成懊恼的样子,痛心地解释道:“哎呀,都怪我,想弄车石头回去,开到这里车胎瘪了,大半夜的没办法,我寻思说把车卸了自己补胎。没成想卸车的时候把水管给压坏了,我一着急就赶紧去县里找师傅帮忙,哪儿知道天色太黑,师傅没瞅准,就~~就给弄成这样了。”

    自来水的人冲着肖正平就是一顿臭骂,说啥管子就这么摆着,眼睛是有多瞎才看不见,又说那么多人用水,这个责任肖正平担不担得起。

    一边训着肖正平,那人一边吩咐另一人去关闸。

    不多时,水就停了。

    屏山酒厂的人着急起来,问水什么时候能好。

    肖正平立马抓住机会,装作疑惑的样子问道:“你们酒厂不是有水吗?自来水断了你们用泉水呗!”

    说完肖正平又看向自来水的人,“两位师傅,这事儿的确是我的不对,您放心,该承担的责任我一定承担,你们先尽快把水恢复,你们自来水公司的损失还有住户的损失我都赔。”

    自来水那人瞥了肖正平一眼,“赔?!这么大的损失你赔得起吗?而且这深更半夜的,怎么恢复?最早也得等明天天亮了!”

    肖正平咧嘴一笑,“没事儿,多少我都赔!我是肖正平,一般时间都在郭氏酒坊里,你们有结果了可以去酒坊找我。”

    双方一听对方是肖正平,顿时安静下来并且紧紧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