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太守府,吕庆功一路搀扶着醉的东倒西歪的张简回到了郡尉府,可二人刚一进大门,张简便目光一肃霎时间变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大人,您...”
张简微微一笑,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吩咐吕庆功去唤王勉到正厅议事。
张简喝着刚泡好的茶镇了镇酒劲,王勉这时才姗姗来迟。
“属下方才在后院安顿从属,来迟了。”王勉一进来便向张简解释道。
张简摆了摆手示意王勉落座,并未在意什么迟不迟的。
王勉坐下后见张简脸色潮红,酒气翻涌,于是开口笑道:“大人此番赴宴,虞太守定然是好一番款待。”
张简摇了摇头自嘲道:“确实是好一番款待,可这顿饭吃的我是心惊胆战,如同嚼蜡,生怕哪句话的不对招惹非议,哎~难!”
“大人何出此言?难道席间虞太守有意刁难大人不成?”
张简也不隐瞒,便将席间与虞松的交谈之语描述了一遍,哪成想王勉听后却是笑容满面不住点头,张简见状也就不再啰嗦,直截帘的问起王勉是否从中看出了什么玄机。
王勉道:“这有什么玄机,想必大人也看出了这是虞松在拉拢您吧。”
张简点头道:“这是自然,可就算虞松想要拉拢于我,也不必下如此血本,要知道在临川之时,虞氏兄弟可是对于我这种出身的人大大的看不上,如今为何又不惜以联姻之法拉拢与我,前后变化如此之大,我值吗?”
王勉笑道:“若是单论出身,恕属下直言,大人自然是入不了那虞松的法眼。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大人已经不是临川郡府那个佐吏,大人如今官至郡尉掌一郡军权,大争之世还有什么是比这更重要的呢。”
“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大人无需多虑,此间奥妙其实并不难懂,虞松之所以如此放下姿态向大人示好,其中原因便是他看出了临川王此番任命中的用意,楚国大乱已起临川王为了拉拢虞氏不惜让虞氏执掌两郡之地,可心中又对虞氏不是很放心,于是便有了借大人牵制虞松之心,大人对世子忠心且在军无甚威望,又与虞松有嫌隙,如此一来军政分离,临川王也就安心了。”
张简望向王勉,豁然道:“先生是...”
张简顿时惊得一身冷汗,他没敢继续下去,虞松是想揽权还是想什么其他的都好,但这些对于自己却是杀身之祸,还好在席上自己没有顺着虞松下去。
王勉见张简脸色一会红一会白,连忙安抚道:“大人不必太过在意,各安其份各尽其职便好。”
张简被这一惊酒也醒了一半,无奈摇头道:“哎,现在是你懂我懂他也懂,这些尔虞我诈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实在是让人头疼。”
就在张简和王勉交谈之际,吕庆功忽然在门外禀报,是府外来了一队虞松派来的人,好几驾马车装的满满的,直言请郡尉大人笑纳。
张简转头对王勉道:“先生你看,这美女财帛他是毫不吝惜,我当如何?”
王勉答道:“东西都已经送到门口了,大人若是不收难保不让虞松生疑,可若是收下让临川那边知道,也难保不让临川生疑,既然两边都不讨好,依属下之见不如索性就收下,到时候大人清点造册报知世子便可,如此一来即不驳虞太守面子,又不会让临川生疑,一举两得。”
张简觉得王勉的有道理,可一看礼单上还有几名舞姬,这些人张简可是打心眼里不想要,不为别的他可怕这些人里面搞出些密探、奸细什么的勾当,这美女虽好可命却更重要。
张简将吕庆功叫到近前,吩咐他将虞松送来的东西悉数收下,但那几名舞姬却不可收,到时候直言府中已有女眷婉拒便可。
吕庆功领命告退后,张简又转头吩咐王勉让他全权负责此事,至于这件事各方会怎么想,张简不知道也没办法控制,尽人事听命吧。
可张简不知道的是,目前的形势之下,南康的这点事是上不了台面的。观卫节誓师讨逆后的一系列作为已经让卫济看清了卫节的嘴脸和野心,同时也让卫济彻底抹除了心中的一丝侥幸,好在卫济之前采纳了贺弼的意见没有早早响应,要不然孟君见卫节挥师他处,他定会率兵南下,到时候越州可就成了他卫节吸引孟君的一颗棋子,真是阴毒。
临川王府书房内灯光如豆,卫济的影子被大大的映在墙上,昏暗之中一人推门而入,正是羊均。
卫济仿佛早就知道羊均会来,所以并未感到意外,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善长走了?”
“嗯,方才城门吏来报,善长驾马孤身向东去了。”
“本王就知道,任用张琰后,善长就一定会离开,毕竟他的身份特殊,虽然近三十年过去了,可一旦泄露,江左士族定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到时候怕是连本王都难以护他周全,如此一来他想要的也就不会出现了。”
羊均没有接话,只是站在原地默然长叹,吕青远的离开是必然,但又何曾不是一种无奈。
“好啦,木已成舟多想无益,今有什么北边的消息传来吗?”
“没有什么新消息,不过卫节的大军在包围了江夏后,卫光实多次想要求和都被卫节拒绝了,也不知道这卫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卫济冷笑道:“议和?他当然不会同意,卫节几十年来秣兵历马囤聚粮草,所图无非是那把龙椅,如今下大乱他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他要的是下,又岂会去和卫光实议什么和。”
“王爷的意思是卫光实只有献城投降一条出路。”
“我这个弟弟,诸皇子中从就属他读书读的最好,父皇总夸他是我们兄弟中最聪慧的,还有那份狠辣,当真是比之父皇年轻时都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真是个好弟弟。”
羊均听罢深以为意,于是问道:“如果江陵王再次催促进兵,臣该如何答复?”
卫济身子一挺,随即又再次躺靠在椅子上,“从明日起就对外宣称我病了,越州之事全权交由世子处置,有爱卿在旁辅佐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王爷!”
卫济抬手止住羊均,缓缓道:“卫节所虑者无非嫡庶长幼之别,只要我做出姿态,以目前的局势,他也不会强人所难。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各郡募兵备战和调运粮草辎重都需要时间,为今之计只能隐忍。”
“老臣明白。”
忽然卫济好像想起了什么,只见他猛地起身看向羊均,面色肃然又带着一丝回味:“差点忘了,比起北面,南面亦不可掉以轻心,卫盛虽然平日里不声不响,可此人不容觑。记得时候我带着他和众兄弟玩耍,他因为出身不甚讨父皇喜欢,每次都是我将稀奇好玩之物赠与他,虽然他那时年岁不大可每次都会出言拒绝,并且会倔强的不要别人施舍的东西,呵呵!哎!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大家早已经不再是那群在太初宫追逐嬉戏无忧无虑的好兄弟了,该来的终究是来了,生在帝王家,是幸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