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王景仁,等着他的决定。
宣氏,“仁哥儿,你要想清楚了,真的要为了一个低贱女子连母亲都不要了吗?”
王景仁唇色发白,“我只是想救一个无辜女子,为何你们都要这般逼我,你们怎么就不能发发善心,给她一条活路呢。”
王老夫人闭着眼睛转动佛珠,王景胥垂头抿茶,无一人接他的话。
林清婉走进正堂时,正安静的落针可闻。
她与王妍兮绕过站在正中间的王景仁,向王老夫人行礼。
王老夫人这才睁开眼睛,招了招手,“婉姐儿,到外祖母这来。”
林清婉应了一声,抬手握住了王老夫人的手,瞧见她眼底的乌青与疲惫,不由很是心疼。
“外祖母,您没事吧?”
“没事。”王老夫人摇摇头,“老身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你不用担心。”
林清婉点点头,可还是从中看出了她的寂落,花甲之年正是渴望儿孙绕膝,阖家欢乐的年纪,却被三表哥气到昏倒,可见该有多失望。
她无声的握了握王老夫人的手,陪在一侧,看向下首的王景仁。
王景仁眸子扫过她,掠过浓浓不喜。
“你可想清楚了,究竟是将她赶出府,还是你与她一起滚。”王老夫人拍着案几沉声问道。
“祖母,文娘她是个孤苦无依之人,您就因此要将我赶出府去,那旁人屡次在府上生事,尖酸刻薄,行事张狂,闹的全府上下不得安宁,岂不是早该断了来往打出去?”
他的旁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王老夫人气的说不上来话。
一直抿茶不语的王景胥却是瞬间阴沉了脸色,重重的放下了茶盏:“三弟,你口口声声圣贤书,圣贤书中,就是教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来含沙射影指摘污蔑一个弱女子的吗?”
“你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你没有权利让所有人都遵循你的思想,你认为你对,可为何没一个向着你?没有一个人认为你是对的,还是你认为,众人皆醉你独醒?”
王景仁想说是因为你们太过市绘,可话到嘴边又对上王景胥那双冰冷的眸子,瞬间止了声。
平日他虽不怕他,可若他真发了火,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惧意的。
王景胥豁然起身走了过去,凌厉的气势让王景仁瞬间气焰全消。
“祖母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没有任何人阻拦你当你的圣人,你若想济弱扶倾,大可收拾行囊与那女子一同离开,别说是青楼女子,你就是善心泛滥,去劫了法场,也不会有任何人对你说教一个字。”
“还是说,你既舍不得王家的庇佑与富贵,又想独善其飞,不服管教?”
王景仁急声反驳,“我没有,钱财不过身外之物,铜臭而已,我有何舍不得。”
“那你又何必犹豫?”
王景仁攥紧拳头,对着王景胥冷然的脸,心中胆气就矮了一截,“大哥,我是你的兄弟,你就因为我说了她一句,就要如此步步紧逼于我?”
他这话说的另有深意,令在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王景胥面色冰冷,林清婉却先他一步开了口。
“三表哥,我从进来到方才可曾说过一句话,你却张口就恶言相向,这就是你所谓的君子之道?”
“你想帮那青楼女子,可曾想过她会不会给府上带来麻烦,你明知家中不会允许,可你依旧将这个麻烦带了回来,是因为你肯定二舅母与外祖母会帮你摆平对吗?”
“说白了,你就是什么本事都没有,却还自以为是,自诩高尚,利用王家的权势与二舅母的拳拳爱子之心来满足你高高在上的道德高点,若离了王家,你连那女子的一日三餐都满足不了,却还站在这里指责给予你富足生活之人心狠,岂不可笑?”
“我看你根本不适合当贵公子,庙里的神像都该让位给你来坐才对。”
“不过即便是和尚,得了施主们的香油钱,也要双手合十,说上一句阿弥陀佛,施主仁善,必有福报,三表哥你呢,同那些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狼心狗肺有什么区别?”
“你犹豫,不是因为舍不得二舅母,也不是因为舍不得王府上下,而是舍不得你的富贵生活,舍不得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前扑后拥的日子罢了。”
“若你当真那般高尚,认为人并无贵贱之分,那你不妨先可怜可怜府上那些粗使下人,替他们做些活计,或者干脆不要用人伺候。”
林清婉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听呆了一屋子人,王景胥扭头看着她,眸中暗芒流转,熠熠生光。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表妹虽有些不同寻常的思想,可骨子里却是非常守礼娴静的性子,今日倒是第一次知,她口舌竟如此凌厉,且…骂人的话都能说的这般好听。
看到他望过来的视线,林清婉脸一下红了,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更是有些难为情,不禁有些后悔的咬了咬舌头,怎么就脑子一昏,将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
可下一瞬,脑中又想起了昨日马车里,周暮说的话,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
她一个闺阁女子,却被人拿名声作伐,她骂他又何错只有?
她转头看向王老夫人,有些局促,毕竟王景仁才是外祖母的亲孙子,担心她会对自己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