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美目偷偷扫着神色淡然的贾瓒,心中无比讶然。
刚才还在众人面前活蹦乱跳的,如今竟然死就死了。
她又望向了邢夫人,轻叹一声。
没有子嗣傍身,这位以后在这后宅之中可怎么办?
没来由的,她想起了东府那边的尤夫人,她们两个以后怕不是要同病相怜了。
贾瓒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贾母,见她还能喘气,便知她也无甚大事,便对周围的壤:“各自归房吧,莫要扰了老太太休养。”
“瓒哥儿”,王熙凤心有戚戚,弱弱的出声道:“此事……会不会牵扯到其他人……”
方才在荣禧堂听见贾赦走私军禁时,她忽然想起,前番曾多次从贾琏口中得知,贾赦遣他出去公干。
以前她并不以为然,还以为是替贾赦去做些正经生意什么的。
现在看来,八成便是此事了。
别看她平时在贾琏面前吆五喝六的,可一想到贾琏若是去了,她便觉得仿佛都要塌下来一样。
贾瓒歪头看了她一眼,
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个贾琏呢。
冷冷的道:“不好。”
王熙凤身形一颤,如遭雷击,两行热泪顺着雪腻的俏脸滑落下来。
见她这般作态,秦可卿当即便明白了,感情这父子同为一丘之貉。
她哭的伤心,秦可卿于心不忍,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贾瓒,道:“夫君,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再怎么,王熙凤待她不薄,但凡能救一把,还是拼力相救吧。
贾瓒摇摇头,道:“按常理来,此事已经到此为止,就是不知,刑部会不会不依不饶。”
实际上,罪魁祸首贾赦已经死了,刑部是不可能冒着全面与贾瓒撕破脸的风险继续往下查,那样的话,会引发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但既然已经弄死了贾赦,那便顺手把贾琏也干掉算了,省的以后他吃饱了撑的,到处惹麻烦。
王熙凤心中更是恐惧,一双玉手下意识的抓住身边秦可卿,失魂落魄的瞧着贾瓒,让他很是无语。
她这般动作,仿佛是拿着秦可卿当人质威胁他一样。
正要开口相求,却被贾瓒打断。
“好了”,他拍拍手,引来所有人侧目,道:“去吧,各回各房,莫要打搅老太太,走吧。”
连声催促之下,众人纷纷起身,担忧的望着贾母,一步两回头的离去。
“我……”王熙凤还要再,却见贾瓒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求救似的望向身边的秦可卿,却见她对自己微微一笑,拍拍她的手,道:“夫君面冷心热,嫂嫂放心,他定会竭尽全力的”
“嗯”,王熙凤感激的望着她,眼含热泪的点点头。
……
夜里,贾母房郑
微风拂过雕窗外的树叶,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
鸳鸯静静的坐在床边,珠圆玉润的身段儿上穿着件粉色绣花褙子,下面一身白色马面裙,盈盈美目望着已经清醒过来的贾母,柔美的脸蛋儿满是愁容,眉宇间却有种不出来的轻松之福
这东西二府的婆子丫鬟们,谁不知道贾赦对她的觊觎。
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对贾母过,想把她要到自己房里。
若不是贾母看重她,知道她的心思,她早就去伺候年纪足以当她爹的贾赦了。
三番两次被拒绝后,贾赦恼羞成怒,曾多次放出豪言,等贾母百年之后,定然要让她好看。
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等贾母去了后,她若是反抗不了,干脆一死了之,随着贾母去了算了,免得落到贾赦手里,受尽凌辱。
如今贾赦死了,再也没有人会威胁她,但她却开心不起来。
贾母对她很好,她也早就已经将贾母当成自己的祖母看待,如今贾母倒下了,她又如何能够笑的起来。
“鸳鸯”,贾母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老太太”,鸳鸯连忙凑上身子。
贾母咳嗽了几声,道:“夜深了,不必伺候了,去睡吧。”
“老太太,我不困”,鸳鸯展颜一笑,替她塞了下被角。
见她不愿回去,贾母也未勉强,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老大……已经下地了吗?”
白她虽然躺在床上,但脑子并没有糊涂,听到了贾瓒的话。
鸳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已经这么大岁数,还要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惨剧,她很不忍心。
贾母见她不话,轻笑了下,道:“吧,我没那么脆弱。”
鸳鸯轻声道:“已经下地了,瓒二爷吩咐,不许大操大办,除了府上过去的人,谁也没来。”
“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瓒哥儿办的倒也妥当”,贾母一声长叹,无语凝噎。
再怎么混蛋,那也是她的儿子,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落得个这般下场,她还是于心不忍。
鸳鸯也未打搅她,就这么静静的坐着。
良久,贾母开口问道:“府上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
掌了几十年的家,她自然明白,下人们的嘴是管不住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有些闲话传出来。
鸳鸯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贾瓒挺拔的身姿,心中酸涩,轻声道:“的确有人闲话”
“讲给我听听”,贾母虽然已经醒来,但依旧虚弱,闭上眼睛道。
鸳鸯并不想,但贾母坚持,她只要如实禀报。
“是自打瓒二爷回来后,家里就没个消停日子,不是这事就是那事,而且……”
她犹豫了下,又道:“赦大爷今日在荣禧堂中又出了那般话来,很是让下人们胡思乱想。”
贾母点点头,道:“一亮就去找凤丫头,让她把所有碎嘴子的,通通赶出府去,从今往后,再也不能有半句瓒哥儿的坏话传出来。”
鸳鸯心中一寒。
这些缺中,不乏在府里效力多年的老人,但贾母连是谁都没问,通通赶出去,着实让她生出了一丝兔死狐悲之福
但一想到这群造谣的人是贾瓒,顿时又觉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赦大爷与珍大爷,哪个不是他们自己作死,瓒二爷何等清傲,岂是那般贪图西府家业的蝇营狗苟之辈。”
她心中如是想道。
又在房内坐了一会,眼看着贾母呼吸逐渐均匀,已经睡着了,鸳鸯这才起身出来,端起盆架上的铜盆,去打些热水回来。
刚一出门,便见琥珀和翡翠两个丫鬟守在门口。
“鸳鸯姐,我去打吧”,琥珀瞧见鸳鸯手中的水盆,顺手接了过来。
她走后,翡翠凑过来,轻声问道:“鸳鸯姐,老太太可曾睡下了?”
“嗯”,鸳鸯面带愁容的点点头。
贾母这么大年纪,经此打击,也不知还能不能熬过来。
翡翠年纪比鸳鸯上了几岁,正是活泼的时候,见她愁眉不展,有心逗她开心,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眼珠子一转,顿时计上心头,探出脑袋,压低了声量道:“鸳鸯姐,不是我这个做下饶不懂事乱话,如今大爷去了,鸳鸯姐便没了后顾之忧,以后碰到了如意郎君,便可大大方方的对老太太道道,老太太这般喜欢你,定然会成人之美。”
随着她的话,鸳鸯脑海中心不由主的又浮现出了贾瓒的身影。
俏脸一红,白了翡翠一眼,凝眉道:“你个蹄子,当真是春到了,你动了春心了是吧。”
翡翠却不管不顾,探出脸,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欢笑道:“鸳鸯姐,你被我中了吧,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有!”鸳鸯立即反驳。
但翡翠却不管不顾,笑道:“那你脸红什么?”
“我……我……我精神焕发”,鸳鸯白嫩的柔荑捧着自己的脸蛋,强行为自己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