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敲门声响起,随即一个和任欢年有七分相似的青年走了进来,有着晚辈对于封建大家族特有的尊重,躬身行礼道:“父亲,您叫我!”
“慎独,不用太客气,坐下来一起聊聊吧!”
青年抬起头,看着与往日大不相同的父亲,然后缓步走近,在任欢年左手边坐下。
任欢年的语气中带着点回忆,似乎想到了某个令他铭记一辈子的画面:“你还记得为父为什么给你取名叫慎独吗?”
青年一字一板地回答:“记得,父亲是希望我人为处事,能够谨慎,自觉遵守各种道德准则。”
“是呀,我是对你这么期盼的,可……最后我却不是对你这么教育的,让你陷进了这个漩涡之中,只能陪着我,倒数最后的时光。”
青年面色一白,但还是强装镇定,讪讪问道:“父亲,您……什么,慎独有点听不懂!”
“你接触过吧,接触过为父后面的人吧!”
“你那丹阳府的宅子,养在里面的那几个歌姬,还有存在四海钱庄里面的那三十万两银子!”
自己的秘密被自己的父亲全部道出,青年脸色瞬间苍白,痴痴的看着任欢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
可任欢年却不见愤怒,反而带着自责的自顾自道。
“也都怪我,是我从对你的教育太过严苛了,我挣下的银子,是你的十倍,但我却没有一分花在家中,都是少年心气,又身处江南府这等销金窟,你一个年轻,怎么能忍得住呢?”
任欢年越是这样,青年便越是惶恐,他太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了,他不怕受罚,他就怕这种温和,娓娓的语气。
“你也大了,该懂点事了,我们的准备,面对苏复,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我们做下的事,一旦下大白,会是什么后果,慎独,你清楚吗?”
任欢年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眼里有宠溺,不忍,但更多的是决然。
青年已经懂了自己父亲的意思,但是他不愿意,他不想就这么死去,他是江乘县的“太子爷”,他爹无所不能,他是丹阳郡里,最显风流的豪气公子……他有那么多女人,那么多财富,他不想就这么憋屈的死去。
“父亲,不要,不要……我们还没有输,我们还有机会……那些大人还没,还没出手,苏复找不到他们的,陛下不会放弃江南的,大周不会放弃江南的!”
年轻人总是心怀万一,所以他们富有冒险精神,他们可以一鸣惊人,可任欢年老了,他更喜欢实际,他也愿意接受现实。
“可现在……苏复他盯着的是我们江乘县,盯着的是你父亲我。”
“我亏欠你母亲良多,你也是个没良心的,让佳容以泪洗面,想想你其他兄弟姐妹,想想你妻子,还有你尚学走路的孩子……慎独,你吃下吧!”
任欢年站起身来,将蜡丸被坚定的送到自己儿子嘴唇郑
哪怕青年一直在抗拒,摇头,但面对按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只并不具备力量的手,他身体始终处于屈服的状态,最后满脸泪珠,被自己父亲捂住了嘴,呜咽着,留恋地看着像是失去了灵魂的任欢年。
十多息后,任慎独眼角的泪滴变成黑色的血泪,将任欢年的手缓缓浸湿。
就这样,两父子,一人一尸以为许久,任欢年闭着的眼睛再次睁开,这一次,他多了许多决然。
“阎罗!”
一道黑色身影闪现。
“处理好少爷的遗体!”
命令下达之后,任欢年便恢复了往日那般模样,没有一丝留恋地从县衙中走了出去,他要做最后一搏。
第二,所有人都以为会如往常一般,但城门一开,外面便有一群身穿白麻,头带孝巾的人推着一副棺材,哭喊着从城门走入,然后与县衙之前,提起鼓槌就往鸣冤鼓上猛敲过去。
而此刻正值早市中最为热闹的时刻,宽敞的青石街上,全部百姓充斥,所有饶目光,都看向那一行披麻戴孝之人。
“青大老爷呀,我们要状告那些兵贼,凌辱我娘子,致我娘子不堪受辱,自杀身亡,求父母官给我一个公道,慰我娘子泉下之灵!”
“哗”,所有百姓的目光看向了戏台旁,那些全副武装的军士呢。
眼里的戒备,抵制再次浮现在双眼之中,而这一刻,县衙的大门也终于打开,十数个膀大腰圆的皂吏身穿皂服,手持杀威棒,从衙内鱼跃而出。
“举案者,身份文书,所诉之状可有携带?”一手持刀笔,身穿青白两色吏服的中年男子厉声问道。
领头一神情悲愤的男子,从怀中取出一份破旧的厚皮纸书和一折起的白色诉状。
“回禀典史,草民带了!”
中年男子将其接过,然后转身走进县衙之中,不过一刻钟,县衙的大门全部打开,露出宽敞的前院,然后便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挂起。
在牌匾下面,一脸严肃而正气的任欢年端坐,两排虎背熊腰的皂吏齐齐大喝。
“威~武……。”
这番场景,江乘县之人并不少见,这是县衙确认无误,接下这份案子所特有的表现!
人群裹挟着那一副黑色棺材,从县衙外齐齐涌进前院之中,只有领行者披麻戴孝地走到公堂之上,朝着任欢年直直跪下,低声抽泣,难以成声!
任欢年惊堂木一拍,声音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出声询问道:“原告湖塘镇,马家村村民马久保,本官见你诉状所言,于大周启十一年,十二月九日,有一队军士护送戏班来到你马家村演出,因马家村好客,所以便留宿其一晚,然有军士趁着夜色,奸淫你妻子,致使你妻子不堪受辱,于翌日上吊自杀。”
“本官问你,诉状所言,是否句句属实!”
男子猛磕一头,朗声道:“草民马久保,确定诉状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作假。”
“请父母官大人,为草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