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睿识重新恢复了那副淡定模样,伸手虚引,将呼谒单于的金刀捧起,随即跟着呼谒单于的脚步朝外走去。
帘布拨开,阳光照射在那许久不见阳光,所以显得有些尸白的面容之上,呼谒单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润,随即便是与往日无二般的威严声音。
“尔等欲叛乎?”
熟悉的声音传来,最先恢复理智的不是那些普通战士,也不是金日阐和须卜烈阳,而是已然杀到疯癫的羊舌唯我。
羊舌唯我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跳开包围圈,鲜血沾满全身的他,这一刻显露出来的情绪不是那盎然未消的杀意,而是一抹隐藏不住的恐惧感。
待那熟悉的面容还有无二的威严目光映入眼帘,羊舌唯我慌了,他第一次不由自主的躲进羊舌氏的部族中,充满戒备的看着这个呼谒单于。
“单于突发疾病,稍有不适而卧病帐中,怎么……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拓跋睿识捧着金刀从呼谒单于身后走出,看着满地的尸体,还有羊舌唯我以及金日阐那副带伤模样,语气中的森然与些许得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看到拓跋睿识手捧金刀出现,知晓呼谒单于习惯的羊舌唯我立马恢复镇定。
身上传来的伤痛让他神色渐疯,如今呼谒单于出现,自信于掌控大局的他目光中满是凶戾的看向神色莫名的金日阐。
“怎么,左谷蠡王是真的想叛出皇庭吗?”
金日阐在听到声音时,心中也是本能的一震,再看到那张脸后,哪怕他挑不出半点不适,但金家数百年传下来的那种对危险的感知还是让他察觉到不对。
哪怕他不知道这种不对到底是因何而起。
摸了摸怀中的羊皮纸,上面拓印着呼谒单于的金刀印记,还有沾于其上,属于狼皇的金色毛发。
回忆着最近一段时日,这皇庭中的变化。
金日阐心中底气渐回,目光略带审视的将呼谒单于上下打量片刻后,方才嗡着声开口。
“单于还在,什么时候需要由你羊舌唯我定罪了?”
金日阐一出口,一旁的须卜烈阳双腿都差点软了下来,眼前之人可是皇庭雄主,若不是先机不再,以其雄才大略,龟缩一地的或许就是大周朝廷了。
“金叔!”须卜烈阳都不再称呼金日阐爵位,而是用上了私下的称呼。
他可没有勇气在呼谒单于活着的时候,行叛乱之事!
对,之前之事,在此刻的须卜烈阳看来,就是叛乱!
金帐之后,公输天仇走至呼谒单于身后,压着声用只有呼谒单于方可听见的声音将话传入其耳朵中。
而呼谒单于也同步说出声来。
“我没死,都有点失望吧?”呼谒单于扯出一抹笑意,冷着声道:“既然右贤王和左谷蠡王怨气难解,那本单于可以做个见证,让二位厮杀一场如何?”
公输天仇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了,他虽是中原人,但对漠北皇庭的了解已经不下于某些通夷官。
他二十多年未曾出手,除了研究公输家的“神机百炼”之术外,便是去学习漠北皇庭的一切。
而在呼谒单于继位后,他亦开始模仿其神态,语气。
眼前这个活人傀儡,可是他耗费大力气,从数十人中挑选下来的唯一!
这一刻,谁能质疑这个呼谒单于的身份?
金日阐沉默,但羊舌唯我已经狞笑着从部族中走了出来。
人群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甚至于须卜烈阳也低头藏匿于其后,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出来半分。
金日阐哑然一笑,视线从呼谒单于身上收回,挥手遣令亲卫,声音平淡,却将所有人都震慑住。
“单于,我今日有此悖逆之举,不是单于你传信于我?”
“说……羊舌氏和拓跋氏欲行大不敬之事吗?”
“怎个……单于你好像忘记了呢?”
金日阐从袖口取出一张羊皮纸,将其撒开,目光冷冷地看着羊舌唯我与拓跋睿识。
他要再赌一把!
代表着皇庭的玺印清晰地拓印在羊皮纸上,上面所书勤王之语也尽呈于所有人眼前。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呼谒单于,只有他能证明金日阐手中之物的真假。
“呵,左谷蠡王胆子很大,比你金氏祖先来得都要大。”
“连本单于的皇令竟也敢伪造!”
金帐内,公输天仇的牙都似要咬碎一般,看着帐内那被硝制的剥皮尸体,恨不得将其剁碎了喂狗。
人死了,竟然还给他们留下这么大一个麻烦!
公输天仇没有选择,他不敢去验证金日阐手中羊皮纸的真假,他只能选择杀伐手段,将这生起的怀疑彻底抹除。
“左谷蠡王!”须卜烈阳走向一旁,刀尖对着金日阐,这一次,没有亲近意味。
金日阐闭目一叹,他又赌对了!
呼谒单于的确没有给他这份皇令,呼谒单于给他的,除了怀中那封羊皮信外,便只有盖了一个玺印的空白皇令。
而这一点,真正的呼谒单于不可能不知道。
不可能直接断言他手中皇令为假。
更不可能因为此事……要杀他金日阐!
“闻人山主,看来我金日阐的命是保住了吧?”
金日阐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再无半点痛惜之色,朝着天空大声吼道。
人群脚步再顿,这一次,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肃然,纷纷转动着脑袋,寻找着那传说中的身影。
“嗷呜~”,狼嚎声起,将喀纳斯旁悠闲的牛羊群惊扰,无数狼群从天际浮现,然后朝着金帐所在快速奔袭而来。
须卜烈阳转动手腕,手中刀刃重新对上不过三丈之距的羊舌唯我。
“杀!”羊舌唯我眼中慌乱浮现,看着没有丝毫防备的金日阐,哪怕他对公输家的名头再自信,也不想经由闻人纵横来检验!
庞大的身体再度拔高,羊舌唯我的身体里好似有流不尽的鲜血。
黑影压过高悬在天空的太阳,身未至,影先来,腥风扑面。
金日阐眼中有惊诧和恐惧闪过,他没想到,羊舌唯我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继续出手,以至于他连稍稍避让的余地都没了。
墨色弯刀压顶,金日阐本就抱着死意而来,短暂的本能恐惧后,他便恢复平静,与羊舌唯我那双噬人的眸子相对。
“呵,真像饿极了的黑瞎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