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散后,和往常一样,朱元璋回奉殿看折子。这些,刚刚入春,国事都堆在了一起。
太子朱标在前殿,带着大臣们一块儿议政。
朱元璋自个儿在偏殿,批阅奏折。奏折被分成几摞,只有黄狗儿把批好的一摞拿走时,朱元璋才能略微的放松一下。
放下笔时,朱元璋看一眼外面的日头,“什么时辰了。”
“皇爷,快午时了。”
大狗替朱元璋再润好笔,放在墨盘边,“皇爷,传膳吗。”
朱元璋摇摇头,轻轻的叹气,“咱吃不下。昨晚,皇后去了景仁宫,之后呢。”
手里的折子,是礼部侍郎董伦送来的。今早,朱允熥没有去上课。董伦因此上了折子,认为朱元璋家法过甚。
倒不是认为董伦的对,只是因为朱元璋知道,自己的孙子确实是冤枉的。
虽然冤枉,但祖宗家法摆在那儿。
“皇后娘娘带三殿下去了坤宁宫,今早三殿下也没去上课。皇爷您去上朝时,礼部的董伦,还来了问函。”
“熥儿呢,伤着没。”
“只是皮肉伤,今早太医已经去了。开了几服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朱元璋先是松了一口气,又愠怒道,“这个毛镶,不知道轻些嘛。他打那些犯人时,下的就是重手。到了咱孙子这儿,还是这么没轻没重。”
还在想着,黄狗儿走进来,“皇爷,三殿下在外头求见。”
朱元璋一愣,随即怒了,“快让他进来,你这没卵子的东西,咱孙子身上有伤,要是再出个好歹,咱剐了你!”
黄狗儿逃也似的跑出去,请朱允熥进来。
“孙儿给皇爷爷请罪。”刚进来,朱允熥就跪在了朱元璋面前。
“前朝之祸,仍在眼前。宦官干政,后戚摄政,以至于下大乱。前元刚亡十五年,孙儿万不该不汲取教训,再犯前元亡国之祸。”
宦官干政,放在任何一个朝代,都不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承认,朱允炆有一点做的就很好。他和朱元璋一样,远离宦官,几乎是不给宦官任何涉及政治的机会。
既然犯了错,挨打要立正。
朱元璋走下座位,把朱允熥扶起来,“咋,知道错了。昨晚咱要打你时,看你那不服的样子。那时候,咱真恨不得,再给你几板子。”
“那些阉人,你哪能给他们好脸色。给了他们甜头,他们是要害你的。”
从古至今,太多的教训,让朱元璋不得不从一开始就严防着宦官。在《皇明祖训》中,内廷不得干政,也写在里面。
“让咱看看伤口。”
褪下裤子,雪白的屁股上,几道红色的伤痕,还在渗着血迹。
“这个毛镶,下手没轻没重。”
伸手去摸,朱允熥倒吸一口凉气,“皇爷爷,您别看了。这个伤口,好的利索。那日,孙儿从马上摔下来,比这个重多了。”
朱元璋笑骂道,“臭子,连你皇爷爷都给算计着。”
朱允熥也跟着笑一笑,孙儿果真是什么事,也逃不了您的火眼金睛。
与奉殿内的祖孙情不同,奉殿外头,也是热闹的很。
从朱允熥刚刚进奉殿起,一直在朱元璋身边服侍着的黄狗儿,就有些蠢蠢欲动。
他挪到门口,趁着朱元璋给朱允熥脱裤子的时候,溜了出去。
这里用不着他,皇帝也不会叫他。
即便腿脚不利索,黄狗儿在宫里,还是跑的很快。从奉殿到景仁宫,也并不是很远。
远远的瞧见景仁宫的牌子,黄狗儿松了一口气。
“黄公公您这是要去哪儿?”
毛镶从景仁宫里面出来,手上拿着一副镣子。他对着黄狗儿,似笑非笑。同样的,朱允熥刚准备去奉殿,毛镶就在这儿等着黄狗儿。
黄狗儿停住脚步,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害怕,“毛镶,你这是做什么。杂家奉皇爷的旨意,到这儿来请二殿下。”
“旨意呢,拿来我瞧瞧。”毛镶笑着上前,伸出手,索要旨意。
黄狗儿大怒,“毛镶,你快些让开,误了皇爷的大事,你担待不起。皇爷怪罪下来,你我都别想开脱。”
一般人,许是会被唬住。
而毛镶,依然在笑。锦衣卫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没有绝对的证据或者圣旨,他们是不会轻易抓饶。
即使,有的时候,证据是捏造的。
“没有旨意,想进景仁宫?黄狗儿,你真当老子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勾当?跟老子回去,和皇爷请罪,还能让你痛快些。不然,生不如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完,毛镶把镣子,扔到黄狗儿身上。
失去了某个部位,黄狗儿完全挣脱不开毛镶的镣子。
他就像是一泥鳅,在地上翻滚。
毛镶又是踢了一脚,正中黄狗儿的肚子。
黄狗儿吃痛,再有心中极度的恐惧,竟然吐出了黄绿色胆水。即便这样,黄狗儿还拼命的往景仁宫里蠕动。
把黄狗儿拎起来,毛镶再回头看一眼景仁宫,“黄狗儿,这地方,可不兴你来。你自己若是都不知道,谁是你的主子,那你也只能是死有余辜。”
黄狗儿还在挣扎,毛镶有些气恼,拿出昨晚的那个夜光杯,放在黄狗儿面前。
“这玩意儿,看着眼熟不。那时候,你从太子那儿拿出来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也有今。替人做事,一定得想着,一旦东窗事发,这人能不能保着你。”
夜光杯,成为了压垮黄狗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如同一个无骨的虫子,在地上蠕动,直到一动不动。
拎着黄狗儿,毛镶回到奉殿门口,隔着门。
“皇爷,人抓着了,人赃俱获。”
朱允熥闻声看过去,看到蜷缩成一团的黄狗儿,还有那个夜光杯。
朱元璋拍一拍朱允熥的肩膀,“走吧,跟咱一块儿过去。昨晚受了委屈,今儿皇爷爷替你做主,一并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