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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懦夫
    话锋所指之处,尽是不完心酸话。

    能进奉殿的,整个大明朝,也是屈指可数。这一番话,所直指的人,只有今日并未在场的朱允炆。

    毛镶与朱允熥对视之后,两手抱拳,“臣现在去毓庆宫拿人。”

    这是请示,也是试探。

    试探朱元璋对朱允炆最大的容忍度,是怎样的。一路之间,所胡乱想的那些,现在尽被毛镶抛去脑后。几句言语之中,毛镶全然明白朱允熥的意思。

    朱元璋仿佛是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半不出话来。

    突然之间,朱元璋颓然的蜷缩在椅子上。言语之中,竟有些委屈。喉咙蠕动,几次哽咽。

    “咱可是待他不薄,打他生下来那时候起。咱就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孩子。从鼻子到眼,他就和你爹时候,一模一样。”

    “日子久了,咱就觉得,他喜欢藏着事儿。这一点,咱不喜欢。可到底来,他与你一样,也是咱孙子。旁的不成,咱给他享不完的富贵,那不就成了。他喜欢斗,喜欢背后你的不是。即便是这样,咱也没动过,要惩戒他的心思。”

    终于,朱元璋无力的冲毛镶摆摆手。

    毛镶领命,起身要走。双脚却被吕氏死死的抱住,全身搐动,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仿佛是从她内心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给抽出来。

    一声撕肝裂胆的呼喊,边哭边尽力合上她睁大着的双眼,“陛下,都是臣妾做的。臣妾妒忌太子妃,妒忌吴王。臣妾利欲熏心,罪该万死。可炆儿,他也是您的孙子啊,他才八岁啊!”

    拖拽不住,吕氏索性用牙死死的咬住。

    毛镶用力拖拽,却也要顾及朱标的脸面,不敢太过无礼。力猛时,将吕氏甩到一边。几颗带着血丝的牙齿,顺着脱落,滚到地上。鲜红,且刺眼。

    吕氏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再抱住毛镶,哭声尖厉而嘶哑。

    “拖开!”朱元璋红着脸,大声呵斥。

    两边,殿前军齐齐上前,将吕氏拖开。随着吕氏几声哀嚎,毛镶才整理衣服,往毓庆宫的方向去了。

    远远的,毛镶咬紧牙关,嘴里骂骂咧咧,“狗日的,老子险些掉了脑袋。”

    一进毓庆宫,毛镶用脚踹开毓庆宫的门。左右去看,里屋的门依旧紧闭。透过不的门缝,还是能看到“熟睡”的朱允炆,背对着自己。

    毛镶将门推开,如此大的动静,朱允炆却依然不动。

    “殿下,下官得罪了。无法,下官的脑袋,可是别在您这儿呢。您得过去一趟,不然下官可就没了性命。”

    不由分,毛镶一只手,提起朱允炆。任凭朱允炆如何挣扎,毛镶也丝毫的不松手。抬脚,径直往坤宁宫的方向过去。

    “您莫怪下官,要怪就怪你自个儿,鬼迷心窍。”

    在坤宁宫时,毛镶将朱允炆放下,“皇爷、吴王,人已经带到。臣在毓庆宫,还搜到了下药时用的粉包。不止一次,有人见着他与静儿,在一处窃语。”

    朱允炆抱住吕氏,颤栗的发出动物哀鸣般的哭声。

    “皇爷爷...”

    朱元璋紧紧皱眉,直接打断,“咱问你,你有没有在给你爹吃的药里,加那个粉包。”

    朱允炆不去回答,反而看向自己的母亲。

    “咱问你话呢,不准看她!”

    朱元璋厉声呵斥,“咱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有没有在给你爹吃的药里,加那个粉包。”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朱允炆垂着脑袋,轻轻的点头。

    霎时间,朱元璋瘫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始终觉得,朱允炆知书而达理。偶然的,有些妒性,也无伤大雅。因此,朱元璋对朱允炆,一直颇为宽松。

    “大孙你,该如何。”

    朱允熥咬住嘴唇,“全凭皇爷爷发落。”

    朱元璋轻轻放下手,目光炯炯。似有挣扎,再看一眼朱允熥,下定决心。

    “传旨,太子嫔吕氏,吕本之女。本应表率后宫,以身作则,垂范于世。吕氏妒,不能善教皇子,遂至心生恶念,欲害太子妃未遂,复害虞怀王。内非,不能赦。”

    “赐白绫,许其自尽。不得葬入皇陵,不得入吕氏宗祠。”

    “朱氏允炆,毒其意,犯礼义,害其亲父。罪无赦,同赐死。”

    吕氏猛的抬起头,痛苦的看着朱元璋,“陛下,他也是您的孙子啊。您看在朱家后人,饶了他这一次。囚于禁宫,或是罢黜为民。”

    朱元璋不做理睬,回坐于椅子上。

    朱允熥也是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底下的吕氏与朱允炆。轻轻闭上双眼,嘴上默念,“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哭声,满屋子的哭声。

    “熥儿,念在他是你兄弟,你与陛下求求情吧。”吕氏又一次哭诉。

    朱允熥无声的低头,“他这个样子,你逃不了干系。你只教他如何不择手段,却不教他如何遵从礼法。即使是现在,他也只是躲在你身边,一言不发。他处处学你,学你像你似的,加害别人。”

    “他已经是习惯了,你这个做母亲的,给他铺好了路。该他自己走时,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一双腿。”

    接着,朱允熥有些嘲弄的味道,去看朱允炆,“你连活着,都要别人为你去争。朱家,何时出了你这样的懦夫。到头来,伤心的,都只会是皇爷爷、皇祖母、父亲。”

    “口口声声的大孝,在你这里,却只是个笑话。”

    与朱允炆对视时,朱允熥丝毫的不躲闪,“该你的,或者不该你的,注定了。”

    再回头去想想自己,当初的蓝玉,把皇位送到自己面前时,自己同样不敢去争。哪怕自己为自己上一句话,最后下为谁,也犹未可知。

    “拖走吧。”朱元璋话时,明显带着颤音。

    看着被拖走的吕氏与朱允炆,朱允熥知道,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