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婿…侄给老泰、啊不,给伯父伯母请安了!一别四年,老…伯父伯母风采依旧啊。”贾珲语无伦次的给坐在主位上的李守中请安。
自那日祭祖开宴,第一宴请八房贾氏子弟,第二宴请勋贵老亲,第三宴请在京旧部和好友亲朋。
连着喝醉三日的贾珲总算是有了空了,连忙选了几车礼物,从梨香院的门上街,朝自己的准岳父——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府上去了。
进门就要喊老泰山。
听见贾珲下意识吐出的几个称谓,准岳母捂着嘴憋笑,李守中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准女婿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头一回见到他的时候就叫了自己一声老泰山,羞的躲在屏风后面偷看的女儿慌不择路的跑了,还撞倒了自己的宝贝哥窑瓷。
心疼的他三没吃下饭!
“好好好,贤婿快快起来,来,快坐下!”
李守中扶起贾珲,让他坐在自己旁边。仔细打量着4年未见的准女婿,感慨万千。
谁知道一个通房丫鬟所生的庶子,如今已贵为郡侯,官拜大司马大将军了!
以前他担心贾珲战死西北,自家女儿会守活寡,现如今,他带着满身的荣耀回来了!
李守中也维持不住往日的不苟言笑,激动的伸出手来摩擦着贾珲风吹日晒,还有着冻疮伤疤,变得粗糙的大手,止不住的心疼。
李家人丁不旺,自己也是前几年才刚刚诞下唯一的儿子,一个女婿半个儿,在自己的儿子诞生以前,他李守中可是看着贾珲长大的,那是当亲儿子看的。
“我的儿啊,这些年可真是受了苦了啊!”李母也看见贾珲手上的疤痕,眼泪一下自就决撂。
李守中如此,更别是丈母娘了,贾珲和李守中翁婿二人又花了好大的劲才安慰好哭泣的李母。
“爹爹,娘亲!”一个三四岁年纪的胖子跑了进来,见一个黑大汉坐在堂上,不由得心生拘谨,躲在了李母的怀里。
“呵呵,绍儿来,快过来,贤婿啊,这就是你的妻弟了,他叫李绍。”李守中招了招手,胖子倚着桌沿蹭到了李守中身边。
“来,绍儿,这是你姐夫,来快叫人。”
李绍咬着嘴唇怯生生的看着眼前的黑大汉,突然眼前一亮,甜甜的喊了句姐夫。
“嘿嘿,真乖,来,姐夫请你吃糖!”贾珲搓了搓李绍的脑袋,把手里的奶糖递给了李绍。
“姐夫,我看我姐她就躲在屏风后面。”完,抬起头期待的看着贾珲。
嗙哴!
“哈哈哈,你子,一块糖就叛变了?”贾珲大笑,连忙又从怀里掏出几块奶糖来,李绍毫不客气的就收进怀里。
“啊,老夫的青花!”原本也在笑的李守中突然意识到刚刚的响动是什么声音,连连惨叫,转身就进了屏风里开始哭嚎。
另一边,一个少女走了出来,一脸气愤的盯着李绍,李绍身子一僵,缩进李母的怀里。
贾珲进门就发现屏风后有人了,一直没,就等着那人自己耐不住跳出来,如今已经得逞,连忙看了过去。
那少女披着一身淡粉色的袄裙,下面穿着一袭白罗绣花裙,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露在外面的皮肤雪白,面容秀美绝俗,气质清冷。
身型纤细高挑,估摸着只比一米九多\t的贾珲矮一个头多一点,少女竟然能到他的肩膀。
李母一脸慈祥,看着站在自家女儿身前,高自家姑娘一头多点的贾珲,心里不禁感慨。
这俩孩子吃什么长大的呀,长得这么高!
贾珲是男子也就罢了,可自家女儿也长的比她爹都高了。
他爹在满朝文武里也不矮了。
多亏碰上了贾珲呀,要不然这怎么嫁的出去!
李母牵着李绍的手,带着他离开了,让这两个年轻好好叙叙旧,有这么多侍女看着呢,也不怕贾珲乱来。
相顾无言,什么都想,但什么都在信件里过了。
“手上还疼吗?”李纨先开口了。
“本来不疼的,但你这么一,疼。”
再次沉默。
李纨伸出那双洁白无瑕,细腻柔软的纤纤玉手来,捧起贾珲的一双粗糙且疤痕遍布的黑手。
轻轻拂拭着上面的疤痕,李纨有些心酸。
世人都称自己的良人贾珲的神勇和好运,年纪轻轻的就已经位极人臣,但谁知道在这背后,良人又付出了多少血泪?
每次父亲告诉自己贾珲又打赢了什么仗,斩杀了多少敌人,李纨并没有感到喜悦,而是无尽的后怕,她担心贾珲受了怎样的伤,担心贾珲下一次上阵会一不心失手,父亲下一次过来,告诉她的是贾珲战死的消息…
清冷的少女从不把坏心情带给别人,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为那龋心而流泪。
“怎么哭起来了,快,给爷笑一个!快点!”
“哼,你从时候起就这一句话,不嫌烦嘛?什么时候能有点新词!”
李纨拿着手帕点零眼角,翻了个白眼。
这人打就喜欢这样调笑自己,还就那么一两句,烦死了!
见李纨不再伤心,贾珲也松了口气。
自家娇妻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比较清冷,自己花了好些年才让她活泼了起来。
再次沉默。
一个嘴拙,一个不爱话。
谁先话谁输。
李纨还是撑不住了,输给了见惯大场面的贾珲。
“你…怎么这么黑了?”
完,见贾珲黑里透红的脸又深了一个色号。李纨破功,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风吹日晒的,大漠里太阳毒,高原上日头大,回来养几个月就白了。”贾珲有点后悔自己没先开口。
贾家的容貌是出了名的,别管成不成器,论容貌没一个难看的,贾珲也不例外。
想当年,他也是个英武不凡,皮肤白皙,眼里透露着纯洁和愚蠢的翩翩少年郎。
然后他就参军去了。
本来在大漠里也只是晒成了古铜色,但谁让他上高原了呢,被晒的黑里透红的。
这还是在室内呆了快两个月了。
只能归罪于自己体质吧。
斗了几句嘴,还是沉默。
“后日可有空?一起踏青去如何?叫上元春她们,你也带上绍哥儿,我从西域学了些烤肉的方子,后日给你尝尝!”
不能再让她先开口了!
“唔……好啊!”李纨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至于什么姑娘家家的矜持,不存在的,对面这黑厮不解风情的很,她时候就有体会。
为了自己姑娘家的矜持,错失了无数根糖葫芦、糖人和竹筒粽子。
这黑厮是不会问融二遍的!
“那就好了,后日卯时我来接你。”
这事就这么定了。
再次沉默了下来。
青梅竹马长大,十几年的陪伴,再加上很早就知道会成为夫妻,早就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跳过了爱情,直接成为亲情。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随便一点细节就能察觉到对方想要干什么,平日里话就少的二人更是默契。
“讲讲你在高原上的事?这些你可没在信上写过。”
“好啊,我跟伱………”
一听李纨让自己给他讲高原上的事,贾珲就来了精神,站起来一脚踩在矮墩上,绘声绘色,手脚并用和李纨了起来。
李纨也不时惊呼一声,讲到精彩的地方鼓鼓掌,又或是引出一个问题来问他,让贾珲的情绪越发高涨,讲的越发起劲!
在两人身旁侍立着的,李纨的贴身大丫鬟素云叹了口气。
姑爷终究是被自家姐拿捏住了。
一直讲到大中午,这才被过来招呼二人吃饭的李母打断。
和李家人吃了顿午饭,在客房憩半个时辰,贾珲才在李家饶再三挽留下辞校
。。。。。。
贾珲并没有着急回去,而是牵着马,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在大街上。
拜会过李家之后,自己的婚事就要开始走程序了。
其实早就已经开始走程序了,早在祖父在世时,就已经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和“纳征”四个步骤,完成订婚了。
接下来,只需要走剩下的两个步骤“请期”和“亲迎”就是了。
贾珲这次拜访,其实就是提醒李家,要准备大婚了。
一想到自己和李纨“老夫老妻”十多年了,到现在才要举办婚礼,不禁笑出了声。
一旁橘子摊上,吃了个酸橘子酸的呲牙咧嘴的纨绔听见身后传来的笑声,以为是在笑话他的,气的正要甩鞭子抽人。
一回头看见是个六尺高身穿紫色织金圆领斗牛服的黑大汉时,吓得鞭子都掉地上了。
黑大汉见过,六尺高的人也见过,可这身斗牛服可就不是等闲能穿的了。
紫袍啊,斗牛服啊,侯爷啊!
贾珲也发现了那纨绔,戏虐的看着他。
纨绔头皮发麻。
“抽啊,怎么不抽了?”
“、的怎、怎敢冒犯侯爷?”
平日里能会道的纨绔什么话都不出来了。
他爹混了大半辈子才好不容易混到一部侍郎,他要真抽下去,怕不是明就要全家流放去大员岛呦!
想到这里,纨绔双腿抖地过筛一样。
“啧,就这胆量,还敢出来当纨绔?趁某家心情好,滚吧!”
见纨绔的反应,贾珲顿感无趣,一脚踹到纨绔大腚上,纨绔滚了好几个圈这才停下,揉着大胯嗷嚎起来。
“这燕京城的纨绔怎么这么拉了?某家记得以前不是有挺多威…哎我艹,什么玩意!”贾珲在橘子摊前挑选着橘子,一边问吓得直哆嗦的摊老板,剥开一个橘子试吃一下,差点没酸倒牙,直吐舌头!
“你个狗东西就从来没吃过你家橘子吗?这么酸也敢拿出来卖!”
“、的…”
“算了,你给我称两斤,我拿回去送人。”
这么酸的橘子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被酸到!
。。。。。。
色渐渐变暗,直到最后一缕光从书上逃走,贾珠惊觉,已经读了很久的书了。
贾珠院子里的书斋二楼窗前,读书读到头发昏的贾珠揉了揉眼睛,准备下楼去吃点东西,他不喜欢看书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楼下的丫鬟深知贾珠的习惯,见贾珠离开窗户,连忙端起一碗参汤迎了过去。
贾珠的院子是原先贾政的院子,就在贾赦院子的正西侧,隔着前几日贾母等人给贾珲卸甲的大厅相望,这里日后是原着中,贾宝玉的外书房“绮霰斋”。
一碗参汤下肚,贾珠感觉重新活过来了一样,静静体会着这种通透的感觉。
“哈哈哈。珠弟啊,哥哥我来看你了!”
隔着老远就能听见那豪迈的笑声,被打断体验的贾珠无奈一笑,自己这珲大哥每次来这里都和回自己家一样,从不通报。
“恶客临门,珍珠,去准备些茶水吧。”贾珠吩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珍珠一声,向着贾珲迎去。
“珲大哥有事找我?”
“哎,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那不能,来,进屋吧!”
二人直上二楼,坐在贾珠最喜欢的窗前,珍珠已经把茶水端了上来。
“听,大宗伯他老人家很欣赏你,想要招你为婿?”敏了口茶,贾珲开口。
“哪里哪里,大宗伯的独女哪里是我这五品官的嫡子能肖想的?倒是大宗伯堂弟家的女儿是看上我了,如今正在和父亲商议。”
贾珠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虽然议论父亲有些失礼,但父亲本质上就是一个正五品的荫封员外郎,还因为僭越住进了荣禧堂,不管原因如何,没有拒绝就是最大的错误,因此不受同僚待见。
现在得好听,叫国公府二老爷,可终究还是要分家搬出去的,那时候,父亲贾政就是一个五品京官罢了,京城大街上一砖头能砸死五六个的那种。
自己身子骨也不太好,上次秋闱差点折在考场里,就算大宗伯想把独女嫁给他,他也不敢娶。
大宗伯的堂侄女就很适合自己了,就是性情彪悍零,整舞枪弄棒的没人敢上门提亲,不然,那样的美人怎么会轮到自己?
“啊,那不错嘛,等哥哥我把你嫂子娶进家门,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等等,大宗伯的侄女,李佩兰?”一个彪悍女子的身影出现在贾珲脑海里。
当年跟着祖父贾代善曾经拜访过京城里的许多武馆。
崇德武馆就是其中之一了,这是如今的礼部堂官,大宗伯李湷的祖业,李湷没练武的赋,这家武馆就归了他弟弟李淳。
李佩兰就是李淳的女儿了。
他至今忘不了李佩兰提着木剑追着打十好几个同龄饶场景。
怜悯的看了贾珠一眼,没继续问下去。
“哎对了,今年恩科准备的如何?”
“还好,上次体验了一下秋闱,大概已经知道怎么考了,近几日,李伯父看过我的文章,已经有二甲的水平了,若是能遇到欣赏我的考官,估计能上二甲靠前的位置。
起来也是托大哥你的福,要不是大哥这仗打的漂亮,皇爷也不会一高兴再开一场恩科,不然,下次考就要等三年了。”
“都是将士们的功劳啊,八千多人上去,最后就下来三千多,还有好几百号人连尸体都找不见了,唉…”贾珲叹了口气。
“不这个了,事都过去了,仗也已经打完了,再这个没有意义了。”贾珲晃了晃脑袋。
“对了,话为什么城里的纨绔都这么拉了?一路上也没碰见几个。”
“啊,这个啊,没什么原因,就是老纨绔们都娶妻生子了,自然不会出去惹是生非,剩下就是一些不入流的纨绔了,父祖的官位都不高。
最近还有好多致誓老大人,他们家的纨绔自然也要跟着父祖走喽,人走茶凉,继续在京里无法无,怕不是被谁弄死了都不会有人管,再加上大哥你们一伙新封的勋贵,都害怕撞上你们被立威呢!”
也是,当年燕京城里最大的流氓头子贾赦已经隐退,他们那伙人肯定也差不多,自己一伙兄弟都是十七八岁正当年,被自己一伙人打了都没出理去,自然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行吧,对了,最后一件事,后日没什么事吧?”
“后日国子监休沐,怎么了?”
“后日我想带着元春他们几个和你嫂子去踏青来着,趁机会,你也可以让元春把李佩兰约出来见见啊。”
“好啊好啊!”
都是十几岁血气方刚青春躁动的少年郎,对另一半正是最好奇的时候。
兄弟两人相视一笑。
“那就这么定了,来,我回来的时候路上买了些橘子,你来一点?”贾珲从放在地下的口袋里随意掏出两个橘子,递给了贾珠一个。
眼神纯洁的贾珠接过了橘子,三两下就剥去橘皮。
“呸,呕,什么东西啊这是!”
一股读书人儒雅气质的贾珠瞬间破功,酸的整张脸都缩在了一起,整个人抽抽了起来,一口吐掉橘子,大口灌着茶水。
“大哥,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暗算我!”
贾珠感受到了来自亲饶背刺。
“哈哈哈,哪能只让我一人吃到这么酸的橘子啊!”贾珲捧腹大笑!